陈皮话李·卷一（九）
九．
虽然已经接近半夜，但旅店的生意还未停歇。门外走廊不时有路过的脚步声，谈话声，笑闹声。有些客人要出去，有些客人要回来，那些动静或轻松或疲累，有的如同踩在棉花上，很快便要无拘无束的腾飞远去；有的则像是生了根，踏实沉重的烙进陈黯发黄的地砖里。
他们坐在房间里，感受着这些来来去去，急缓惊稳，在不时响起的节奏里像一艘漂泊的船，安定又恍惚。明明是静止不动的，却仿佛下一秒便能随着水流滑去看不见的地方。
这静静流淌的河，就像时间洪流一样，不知不觉便带人走了好远。
窗帘半阖着，月色被灯光映衬的失去了光辉，只在窗台的地方浅浅留下投影。陵越的讲述也如这月色一样，带着遥远的清冷。他声音里的温度穿越时光，早已历经风霜，在提到那个人的名字时却历数清晰，如同冰面下走过山川的活水。
百里屠苏七岁来到天墉城。
他被紫胤真人带来时，刚刚经历一场浩劫，身心受创，失去了部分记忆。因为体内存在凶邪煞气，从小独自生活在后山，唯一与他亲近的人便是陵越。
紫胤真人常年闭关，屠苏便由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陵越一手带大。陵越心疼他的小师弟身世可怜，拿他当亲弟弟看待，教他读书识字，教他习武练剑，教他为人道理。百里屠苏个性孤僻，虽自小与师兄弟们接触颇少，为了抑制体内煞气也少与旁人来往，但少年心思澄净，十分懂事。他常常渴望外面的世界，十七岁那年因同门被害，愤而孤身下山，哪想这一走牵扯出背后无数机缘巧合，一离去，便是永别。
最后一次见时，他答应陵越，三年之内一定归来。而直到陵越由天墉大弟子变成了天墉城掌门，年月变更，直至白发，世间再没有他师弟的消息传来。故人等至百岁，也没有等回那个从小看到大的身影。
他曾想，他的小师弟，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。
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，有生有死，无法抗拒。他不因生死而悲叹，生前肩负苍生，身后也不过孤魂一缕。轮回就像枯木抽芽，他也不急，只想趁着自己记忆尚在，探寻可否有师弟的消息。他的师弟生前过的很苦，如果能转世投胎过上好日子，哪怕换了名字换了面貌，他也觉得可以安心了。
只是游魂不知人间岁月，这一找，竟然恍恍惚惚的找了千年之久。
背过的诗里说秦时明月汉时关，斗转星移几千年过去，唯一亘古不变的也就只有头顶这皎皎孤月了。
李易峰边听边望着月亮出神。今夜的月亮很圆，算算日子快要十五了，他这才想起自己离家也已经有半个多月。
师父他们有找他吗？他的手机和电脑都在背包里，前几天跑丢了。虽然出来后他不敢给家里打电话，还把卡拔了，但是每晚睡前都要默默看看手机里曾经和家人朋友互发的短信。或叮嘱或戏闹，往日看来稀疏平常的字句，如今读来都像是一字一字连成绳，一圈一圈的绑住他的脚。
怪不得常说，有家的人走不远。心里有份感情装着，无论何时都是沉甸甸的，叫人轻松又沉重。陵越道长心里装着他的小师弟，好容易等来了自由身，当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。自己离家几天尚且如此，他的心情又会是怎样呢？
他想起他的师兄，他的师弟。他们从小也是一起长大，虽然他自负又自卑，叛逆期也曾经赌气的不愿意跟他们玩，可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也哭过一鼻子的。尤其是他的师弟，比他还小一岁，就要那么早出去历练，虽然平时李易峰老揍他，可是心里也舍不得，怕他在外面受欺负，怕他吃不饱穿不暖，怕他被鬼抓去当童养媳……
他没有失去过亲人，不敢说懂了那种滋味。他只是坐在这里默默的听故事，凭着眼前人的描述，在心里勾画出一个千年前的形象。听到后来，他也忍不住去想，百里屠苏怎么样了呢？他死了吗？转世了吗？他知道自己的师兄一直在惦记着他吗？
陵越这一晚说的话不多，他偶尔停下来，一脸出神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停顿好久才继续讲下去。他的语调很慢很平缓，真的说起来时，倒没了初见他时的急切。
大概当他走入与那人相关的回忆时，不愿意着急，每件往事都想慢慢的来。
外面已经逐渐静了下去。这条街并不热闹，路口有个低档的歌舞厅，门口的音乐声隔着老远还能隐隐约约的传过来。有两个晚归的客人在走廊里闹出动静，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，一路磕磕碰碰的，还撞到了他们门上，哈哈笑着走了。琐碎的开门声都闹了好一阵子，半天才没了声音。
李易峰这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，陈伟霆坐在他旁边背挺的笔直的，瞌睡打了不知道几回了，头不时垂下去，快歪倒时又不自觉的坐正，眼睛闭着，仔细一听还有鼾声。
李易峰看他困成这样子有点心疼，就伸手戳了戳他。陈伟霆一戳就倒，摔躺到床上一下惊醒，李易峰赶紧说：“睡吧睡吧，没事了。”一边爬到床头拉过被子，跪在他脚边给他把被子盖上。
李易峰给陈伟霆盖好被子，出了会神，再回头时发现陵越已经出去了，背对着他站在他们窗外。他也没有再叫他，自己在床边坐下来。一晚上维持一个姿势腿脚都麻了，一边握着自己的脚尖一边发呆。脑子里一片空空的又塞满了东西，他知道此刻应该用理性思考，可思维却一直做出背道而驰的任性决定，拉扯着他朝乱成一团麻的、不知名的忧郁情绪中沉溺。
他在床边坐了半天，起身开门出去，到了楼下叫醒打盹的老板娘，借了个笔记本电脑。老板娘一边困的眯着眼给他找，一边忍不住教训两句：“这么晚不睡觉还玩电脑？”
想了想又不愿意管他了，自言自语的说：“也行，你别再叫唤了就行。千万别叫唤了。玩儿去吧，给你。”
李易峰想反驳又不敢，气鼓鼓的，拎着脏兮兮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的戴尔笔记本就走。老板娘还在身后警告他：“你拿好了！掉地上怎么办！”
李易峰不理她，就用两个手指头嫌弃的揪着回自己屋了。
他回房间打开笔记本，自动连接上了无线，然后从网页登陆邮箱，在收件人里点击了一个地址，开始写信。
“师兄，你好。以防你已经忘记我的地址，我是你的二师弟。好久不联系，请问你身体好吗？
是这样的师兄，我最近遇到了一件事。我认识了一个鬼，他想让我帮他找个人，不是，找个鬼，我也不知道是人是鬼……虽然我有些无从下手，但用对方的话来说，他千百年来就遇到我这么一个，觉得一定是我了……哎呀，我有点脸大。
你也知道，这是我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，很没有经验，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。他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鬼，而且人很好。他要找的人也找了很久，我听了以后心里很不忍……所以非常希望能帮到他。但是至今为止，我除了能解决一些师父以前教过的基本邪物之外，还未曾发现自己有别的长处。而且当下遇到一些麻烦事，行动起来会比较困难。
师兄在外面时间长，知道的比我多，所以我想问问师兄对于怎么找人/鬼之事有什么看法。如果师兄能告诉我你现在所在地，让我过去亲自见你一面就更好了。哦对了，要找的那个人，名字叫百里屠苏。
先前事出匆忙，忘记告诉师兄，我已经离开家了。现在带着凯特我们两个人，在一个还没弄清楚叫什么的城市，可能过两天还会离开去别的地方。如果之后还有别的消息，我会通知师兄。希望师兄能回复我，谢谢！
From你的二师弟”
李易峰写完邮件，点击了发送。等了一会，看着屏幕上显示“发送成功”的字样，叹了一口气。
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，他无意识的在网页上随便划了几下，又不知道要做什么。蓝莹莹的光看着刺眼，没一会就感觉眼睛很乏。他把笔记本的盖子合上，想着再等会，说不定师兄正好看到邮件就回了。顺便起身去窗边看了看，陵越一个人坐在窗下的一块石头上，找了块布在仔细的擦自己的剑。见他探头，对他说：“你去休息吧，我自己坐一坐。”
“陵越道长，”李易峰趴在窗口看着他，心里也觉得很难过：“你也早点休息，休息好了我们才有精力去找百里屠苏。”
陵越点点头，对他笑了笑：“我过会就去。小道长不必担心，桥到船头自然直，就像我走投无路时遇到你一样，时候到了，机缘就来了。我等的起。”
时候到了，机缘就来了。有些事需要争取，有些事却只能等。人生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等待呢？
夜深了之后暖气就没那么热了。李易峰趁陵越不注意给窗子留了条缝，好让他进来，虽然陵越可能完全不需要开窗。他走回床边爬到床上抱着膝盖坐着等，后来越来越冷，就躺在了床边。他怕挤着陈伟霆，刻意往外躺。背对着对方缩着手脚，头枕着硬邦邦的床沿，小心提防着自己掉下去。不知道等了多久，渐渐的就有点困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。
再醒来时，李易峰是被门外早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吵醒的。天都亮了，也不知道是几点，他不耐烦的皱着眉头把脸往床单里埋，这一动头才发现自己周身暖呼呼的，后背还蹭着什么。他迷迷糊糊的回头一看，就看到了陈伟霆还在熟睡的脸。
他昨夜躺在床边就睡着了，半夜陈伟霆醒来摸到，可能也是睡迷糊了，便伸手把他揽了进来。两个人盖着一床被子，他一条手臂还从背后伸过来抱着李易峰。李易峰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睡的浑然不觉，两个人像一对儿套娃玩具一样，大的套小的，睡的还挺整齐。
李易峰一下子就清醒了，他懵懵的看了一会陈伟霆的脸，确认对方还睡着之后，整个人都不敢动了。过了一会，他慢慢的掀起被子一角，手脚并用的想一点点挪出去，哪想刚挪了几下，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，整个人被拖了回去。
陈伟霆把背角随手掖好，眼睛都没睁开。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低哑，轻声说：“太冷了，别乱动，再睡会。”
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李易峰后背，说话时的轻微震动便透过衣料和皮肤一路传过去。李易峰一动都不敢再动，脸整个埋进被子里，只露出一双红透的耳朵。
他捉迷藏一样的不知道保持那个姿势藏了多久，满耳朵满脑子都是自己如擂的心跳声，声音大的让他觉得好像就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。陈伟霆说完就又睡着了，他却睡不着了，躲在被子里，一头无措，恨不能立刻跳起来跑出去，又按着手脚不敢动作，到了最后，连呼吸的频率都不自觉的放轻许多。
太阳逐渐从窗帘后露出脸，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。陵越道长不在屋里，大概是外出锻炼去了。凯特静静的趴在窗户底下，好像是在等陵越一样。天气好，它也忍不住想要出去，但李易峰没许它出去走动，它就乖乖的在房间里等，不时抬头往外看看。
窗外不时有几只麻雀停落，叽叽喳喳叫一阵子，被凯特挥着爪子赶走，就又安静了。只剩阳光在一点点的移动，没多久就晒到了屋子中间，晒的凯特暖洋洋的。
陈伟霆再醒过来时，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到了十点。怀里静悄悄的，李易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又睡着了，脸还埋在被子里，大概是呼吸不畅，睡的脸红扑扑的。陈伟霆轻手轻脚的爬起来，把他身体扳正，让他躺好睡。自己下床伸了个懒腰，凯特就跑过来，蹭蹭他的裤腿。他随手摸了摸凯特一身厚厚的毛，转身想出去洗漱。一拉开门，便对上了一张脸。
老板娘拿着账本，手指屈起，正要敲门问李易峰要不要续租，还没落下去门就开了，差点敲到陈伟霆脸上。两个人呆愣愣的互相看了半天，陈伟霆飞快的合上了门。
老板娘在门口站了一会，看看房号再看看手里的账本，怀疑自己眼花了。她敲了敲门，再敲敲门，里面无人回应，渐渐就起了疑心，开始喊上了：“门打开！里面是谁？开门！不开我拿钥匙开了！”
陈伟霆倚着门板，一脸苦相。正挠着头原地急转想怎么办，李易峰被敲醒了，迷迷糊糊的爬起来：“威廉哥，怎么了？”
陈伟霆一拍头匆忙的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外套，边穿边顺手把滑下去的被子又给他捂上：“峰峰，我先出去躲一躲啊，你等下记得千万别……”
他还没说完，房门就“砰！”的开了。老板娘手里拿着一串钥匙，叮呤当啷的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，还有地上的一只大狗，登时就火了：“怎么多出来一个人！”
李易峰被这一吼彻底吓醒了，他被吼的一愣一愣的，老板娘还拿手指着他，那串钥匙哗啦啦的抖：“不是就你一个人吗？！这人是谁？他谁？！什么时候进来的？！”
“他……”李易峰给惊的说不出话来，看看怒气冲冲的老板娘又看看一脸尴尬的陈伟霆，大脑一片空白。老板娘又吼上了，李易峰不知道还没睡醒的脑子怎么想的，也可能是被吼的急了，觉得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说错话，脱口而出：“这……这我爸！”
话一出口，老板娘和陈伟霆都震住了。
李易峰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，他低头又想了一会，回过味来了，立刻惊恐的看向陈伟霆，又喊了一声：“爸！”
“啊？”陈伟霆下意识的就接上了。两个人呆愣愣的看着彼此，又一齐看向老板娘。
老板娘也傻了，但是她反应很快，立刻又怒了：“你当我傻？！他这么年轻当你爸？！后爹也没这么找的！你说他是你爸，证据呢？身份证呢？！”
她说着就又往前一步，把账本往床上一扔：“平白无故冒出一个人来，说不清楚不许走！”
李易峰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这回完了，现在要怎么办，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，陈伟霆忽然就一步迈了过来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。他惊吓的扑腾起来回头看他，却见陈伟霆忽然一脸严厉的朝他吼：“不让你出来瞎跑，非要出来瞎跑！找到你了还死活耍赖，现在就跟我回家！”见李易峰被吼的没有反应，又喊了一句：“快点给我下来！”
李易峰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下来，一把扑向自己的背包。陈伟霆伸手把背包抢了过来：“拿包干什么，拿包还想跑是不是！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！你以为我不敢打你？！今天就让你知道，家里谁说了算！”
凯特“汪汪汪汪！”的大叫着跑过来，巨大一个黑乎乎的，老板娘本来还被陈伟霆的突然爆发吓一跳，又被凯特惊的一屁股坐到了床上。一屋子鸡飞狗跳，连吼带叫，陈伟霆把背包甩到自己背上，拎着李易峰的衣领边凶他边往门边扯，凯特大叫着在两人之间乱跳，还朝着老板娘汪汪汪汪，把老板娘吓的缩到床上尖叫。等她再反应过来时，陈伟霆已经拽着李易峰跑了，凯特也边叫边跳的跟着跑了。
她呆愣愣的坐在床上，好半天都没理顺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。
陈伟霆和李易峰跑出旅馆，跌跌撞撞的出去之后又猛然意识到这是白天，连忙钻进旅馆后面的小巷子。跑到一半李易峰就笑场了，陈伟霆扯了他一会，也喷笑出声，他俩边笑边跑，最后终于忍不住笑的停下来。
两人衣发凌乱，狼狈不堪，李易峰笑的都呛了，一直咳嗽。陈伟霆扶着他肩膀让他站直，刚才扯他衣领力气大了点，下楼梯的时候因为心急几乎是拖着他走的，这会儿检查一下有没有勒到脖子。看他脖子上被勒出几条印子，伸手给他揉了揉，还是笑的停不下来。笑着又怕离太近被老板娘听到，赶紧噤声继续往前跑了一段，两人带着凯特七绕八绕的绕过几条小巷停下来，一边四处找陵越，一边想接下来要去哪儿。
考虑到昨晚经历的事，两人顿时又都严肃起来。陈伟霆从兜里掏出手机，开了机，想了会，拨了个电话。他打电话的时候李易峰已经看到了陵越，拼命对陵越挥手。他这才发现绕了半天，竟然又绕到了旅馆的后门。陵越过来，见两个人像是刚打了一架一样，皱起眉头问：“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“没事没事，”李易峰对他摆摆手，“陵越大仙，我们要换个地方了，咱们一起走吧。”
陵越点点头：“可以，你们去哪儿，我就去哪儿。”
这边陈伟霆说了几句，已经挂了电话。转头跟陵越打过招呼，对两人道：“等下有个朋友来接我们，我们先找个地方停一下。”
李易峰犹豫了一下，点了点头。
一行人在巷子里等着，没多久一辆小面包车开来，停在巷口。驾驶座的玻璃摇下，尧哥单手搭在窗边，往下摘了摘自己的墨镜，对着陈伟霆招呼了一声。
陈伟霆拉着李易峰走过去，先介绍道：“这位是我的朋友，你叫尧哥就好。”
李易峰老实的叫了声：“尧哥你好。”
陈伟霆摸摸他一头乱毛，又对尧哥说：“尧哥，这位是阿峰。”
尧哥皱着眉头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，想问点什么，又没问，说：“先上车。带你们去红玉那儿？没问题吧？”
“没问题。”陈伟霆拉开车门，先让李易峰进去，又把背包丢进去，然后招呼凯特上去。
尧哥看着一条大黑狗跳进自己的车里：“……”
狗上去了，陈伟霆又上去。尧哥刚要准备要开车，被陈伟霆制止了。只见陈伟霆和李易峰往里面挤了挤，留出一个位置，然后撑着车门，撑了一会才满意的关上了门。
尧哥：“……”
他说：“你干嘛呢？”
陈伟霆说：“开你的车。”
尧哥觉得他奇奇怪怪的，皱着眉头看他几眼，又警惕的看看那只大狗。大狗也静静的看着他，虎着脸，一动不动的。
尧哥默默的戴上墨镜，转头去开车。
车子启动，周遭的景物逐渐后退去。李易峰望着窗外寻常街景和行走路人，不知想了些什么，神情复杂。陈伟霆注意到，并没说话，只是垂眸看了看李易峰抱在怀里的背包。
李易峰大概是察觉到了陈伟霆的目光，搂着背包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紧了紧。
陈伟霆叫了他一声：“阿峰？”
李易峰回头看他。陈伟霆低声问道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他用的音量只有两个人能听到，李易峰心里更加纠结，低下眼睛摇了摇头。陈伟霆咬着嘴唇，伸手拍拍他肩膀。
“别担心，还有爸爸。爸爸love u。”
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让李易峰一下子又喷出来，两人都想起刚才的事情，哈哈哈的对着笑个不停。
尧哥墨镜下的眉毛一直抖，他把方向盘一转，决定先带陈伟霆去脑科看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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