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二胡

无人像你不可放弃

陈皮话李·卷一(十四)

十四.

 

 

陈伟霆在家里各个房间巡逻一圈,把所有灯都打开,确认什么都没有之后重新回到了厨房。厨房外门后放了一盆半人高的景观树,枝繁叶茂间影影憧憧,藏不住人,却不知道是否藏着别的东西。

 

炒锅架在火苗上已经被烤的没了声息,刚刚洗过还没擦的砧板滴滴答答的淌着水。陈伟霆站在那边看了一会,浑身提不起力气,半晌走过去关了火。

 

他把流理台擦干净,又把灯关了。厨房外面的街灯和其他人家的光亮从窗子隐隐透进来,现在才刚过八点,正是夜活动刚开始的时候,看不见的喧闹随着遥遥灯光一齐涌进空气躺在地板,竟然莫名让人觉得安全。

 

过去的二十三年里,陈伟霆未曾如此刻这般,心中对某件事产生难以面对的情绪。

 

他很平凡的长大念书,毕业工作,如同认识的所有同龄人一样。他过着普通的生活,有着普通的爱好,没事看看书跑跑步,上学时会跟朋友一起打球,毕业后凭爱好选了想做的工作,在适当的年纪做着适当的事。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大概只是有个开武馆的伯伯,从小跟他学了一身的功夫,这大概算个白捡的长处。他的个性里有乐观无忧的一面,却不曾无脑冲动;他也有慎重冷静的一面,却也很少杞人忧天。

 

如果说遇见李易峰是一个意外,由这个意外所带来的一切计划外附加冒险他都可以理解。但现在李易峰走了,他的生活反而却变得比他在时还要脱轨。

 

他躺在黑暗卧室的床上,枕着双臂望着天花板发呆,忽然想起前几天在补习班,李易峰曾问他:“如果以后会一直看到鬼的话,你会害怕吗?”

 

那时他们怀疑他有阴阳眼,李易峰又担心是自己“传染”了他灵异体质,一直闷闷不乐。他不是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性格,但陈伟霆还是从他的目光中探寻到了几分自责和内疚。小小的捉鬼师没有等他的答案,郑重其事的对他承诺道:“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
 

如果李易峰在的话,他相信他会保护他的。

 

可现在呢?

 

陈伟霆忽然翻身坐了起来。他在黑暗里屏气凝神几秒,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,赤脚站在地板上。

 

门口底端,隐约传来几不可闻的抓挠声,细碎而间断,仔细听去,在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。陈伟霆盯着门缝望了几秒,继而手附上门把,犹豫片刻后一把拉开。

 

门外趴着一个半大的孩子,浑身乌黑,在陈伟霆开门的瞬间便伸手迅疾抓来。陈伟霆猛地后退关门,对方单手抓着门框不松手,抬起头一双纯黑的眼睛望向他,默不作声却力大无穷,力道渐涨,竟然把门逼出半人宽的缝隙。陈伟霆咬牙猛力抗衡,快要坚持不住时忽然伸腿,用力的对着小鬼踢了一脚。

 

小鬼被他一踢,发出一声尖叫,乍然突兀的如同烟雾般消失不见了。

 

陈伟霆“砰”的关上门,满头大汗的低头看到门框上五根半截的手指印,又触电一般的躲开。没等他喘过气来,门铃忽然响起,吓的他一抖。那声音在紧绷的空气中刺耳又急促,颇有几分猛鬼敲门的气势,陈伟霆环顾四周,随手抄起立在床头的一支装饰船桨,拎着走出卧室,猛地打开了门。

 

应昊茗叼着只笔,一手拿手机一手拿了个本子,正戳着门铃不撒手的按。一下子门开了还把他吓一跳,见陈伟霆穿着睡衣拎着船桨站在门里,脸色铁青表情凶狠,连忙后退一步:“怎怎怎怎么了……”

 

陈伟霆盯了他一会,长舒一口气,看上去有些累:“你做什么?”

 

“我家停电了,来借光抄个电话本。”应昊茗挤进半个身子去,“你怎么这么早睡觉?你干嘛呢?怎么一身的汗?”

 

应昊茗进来了,屋子里的灯也打开了,陈伟霆把船桨放到一边,疲惫的在沙发上坐下来。应昊茗也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,说:“刚抄了没几行,忽然就停电了,找了半天一看是保险丝断了。”他翻着手机抄电话本,边抄边唠叨个不停:“我也懒得出去买了,明天再说。早说咱们小区这安保不行了,维修也不到位,你说这幸亏是我,没事儿坏坏也就算了,那些上了年纪的不麻烦死了。我看我明天去跟物业谈一谈,有些原则性的问题不能坐视不管,别人不说我就得去说……”

 

他叨叨半天,又问陈伟霆明儿几点上班,连问两遍,抬头一看,陈伟霆竟然坐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
 

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陈伟霆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,全身无力提不起精神。昨晚应昊茗就这样扔着他自己走了,天快亮时暖气没那么足了,硬是把他从沙发上冻醒。一整天都像是要感冒一样,从公司回来去了补习班,红玉看他精神不好,翻找出几片感冒药让他吃下先预防着。肇临在教室给学生上课,上到一半当堂测验溜出来喝水,看陈伟霆没精打采的,问:“你咋了,不舒服?”

 

陈伟霆说:“没什么,有点着凉。”

 

“那你可赶紧吃药啊,最近没那么冷,正是容易感冒的时候。小心病起来就难好。”喝了水往教室走,还要坏心眼的挪揄一句:“不然你把凯特的棉袄先穿上。”

 

陈伟霆拿了个核桃要丢他,被他躲着跑了。

 

陈伟霆吃了药后就坐在靠窗的桌前跟红玉一起做教材,做到一半学生下课,红玉和肇临下楼去送,他继续一个人做。没几分钟肇临忽然跑上来喊他:“威廉,有人找你。”

 

“谁?”陈伟霆放下笔站起来。肇临指楼下:“一小朋友,跟峰峰差不多大。怎么最近老是些高中生来找你?你背着我们干啥了?”

 

陈伟霆心里一跳,脱口而出:“不是峰峰?”

 

肇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:“你脑子呢?要是峰峰我还用叫你下去?”

 

陈伟霆没说什么,揉了把脸跟着肇临下了楼。红玉正跟一位学生家长聊天,楼道口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孩子,长得眉清目秀的,穿着一身深色牛仔,背着一个双肩帆布包,正侧着头看马路另一面。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脸来,稚嫩的容貌好像李易峰年纪还要小,看着陈伟霆走过来,主动开口:

 

“你好。”

 

“你好。”陈伟霆确定自己没见过他,“请问你是?”

 

“抱歉打扰,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。”他伸手进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,递到陈伟霆面前。照片上是李易峰,穿着不知道什么学校的运动服,抱着足球盘腿坐在草地上,迎着阳光对着镜头笑。

 

“你见过他吗?”

 

陈伟霆看了一会,问他:“你是谁?”

 

男孩子见他神情,也没有隐瞒,坦白道:“我是他的师弟。”

 

陈伟霆对这个字眼毫无概念,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,李易峰的身份,有师兄师弟也不奇怪。眼前人虽然个头不高,看着也不大,气质却超乎年龄的老成,有一种历经洗练的淡定从容。他一身行头明显损旧却干净整齐,掏照片时手腕滑出来,里面系着一根粗粗的红绳,边缘发毛颜色发暗,显然也已经戴了许久。他说:“听说他离家出走了,特地一路在找他。可是他的手机打不通,邮件也联系不上,我找的很吃力。”

 

“如果你见过他,可以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吗?”

 

对方很有礼貌,目光澄净,气场坦然。陈伟霆从莫名的愣神里回过神来,半晌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
 

“我见过他。但是……我也不知道,他去哪了。”

 

 

 

自称李易峰师弟的男生姓马,名字叫小八,称呼李易峰为“小师兄”。他说他三天前开始找起,一路沿着痕迹信息找来都很顺利,可是找到这边时却断了线索。他几经辗转只找到了陈伟霆,抱着一丝希望来问问,不然接下来他要找人会很麻烦。

 

小八做事很痛快,他主动拿了自己的身份证件给陈伟霆看,还给陈伟霆看了他钱夹里和李易峰的合照。照片里还有另一个青年,看着比他俩年纪都大,三个人关系很好的样子。小八解释:“我不会多问,你不用担心,我只是有点急,想快点找到他。”

 

补习班接下来还有课,也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,陈伟霆跟红玉姐请了假,带着马小八朝街对面一家咖啡店走去。下午时分店里也没什么人,两人在靠窗的一排里找了张桌子。马小八说:“他出来很多天了,联系不上,我们都很担心。”

 

陈伟霆想了想:“你刚才说,他是离家出走的?”

 

“是的。”马小八点头。

 

熊。陈伟霆在心里默念。

 

心里觉得惊讶纳闷,随之涌来的更多的却是担心。如果李易峰真的是行走江湖的捉鬼师,那他至少应该有所准备,对很多事情也有应对经验,可离家出走是什么情况?

 

回想之前遇到他时的种种,面对各种情况李易峰均未表现出过胆怯与畏惧,至多是面对未知的困惑,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离家出走的慌乱无助。他做事果决,很有想法,主意多的孩子在这样的年龄确实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,这些他却都没想到过。

 

马小八看陈伟霆满脸的无奈,皱起眉头:“他一定是闯祸了。”

 

“没有没有。”陈伟霆连忙否认。他揉了把脸,勉强打起精神,回想过去几天:“我是无意间遇到他的,当时他好像被一些人缠上了,那些人追了他挺久的,他也不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……两天前峰峰忽然自己走了,连带着那些人也没有再出现。”

 

“被人缠上了,”马小八低声重复一遍,好像并不意外,问道:“是什么样的人?”

 

陈伟霆想了想:“人挺多的,像一个组织,但是……”

 

但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。面对李易峰一个人时很狠,可李易峰一旦在他们眼前消失,他们表现的又像是有所忌惮,不敢做出大动作。

 

“那他一走,那些人肯定是追着他去了。”小八说。

 

“我也这样想,”陈伟霆点点头,继而担忧道:“他们这么多人,峰峰一个人面对他们,恐怕会有危险。”

 

“你能把详细的细节讲给我吗?”

 

马小八开口请求,陈伟霆便从两人一开始遇到说起,着重讲了李易峰提到的那些细节还有他的推测。两人讨论了几句,马小八陷入沉思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陈伟霆忽然说:“能不能问个问题?”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?”

 

如果此刻是社会版面,李易峰大概是一个长期被家暴的小朋友,在成年前夕终于忍无可忍,愤而出走;如果是情感版面,原因大概又会变成少年自小孤苦无依被道士收养,长大独立后决心寻找父母;而如果是悬疑版面,那么李易峰又成了肩负重任的捉鬼大师,为了人界安宁孤身踏上危机重重的杀鬼之路。

 

可是想象毕竟无依据,现实有时没那么夸张,却也远比所见无奈,令人逼不得已。

 

“一定要说的话,大概是因为他自己。”

 

马小八跟他的小师兄从小一起长大,他对他的了解和认识毋庸置疑,但有时正因了解过深,反而无法评价。人是很复杂的个体,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无法一字概括,同样的遭遇于此人是幸运,于另一人却可能如同牢笼。这个人冲破了牢笼,他不知道该庆幸他没有驻足不前,还是惋惜他终于踏入无法回头的处境。

 

“没有身份,也没人扶持,他被耽误了十七年,说不出是好是坏。但是既然他自己跑出来寻求出路,那么他心里一定已经有了答案。”

 

马小八垂眼看着眼前的杯子,热气袅袅横在两人之间,朦朦胧胧像是隔了很多东西。

 

他说:“我们以前以为他懒,没追求,活的很单纯,可是直到他走才发现原来他早就默不作声的为自己做了打算。他想离开熟悉的重复的环境,想做自己可以做的事,我从小看着他长大,我觉得很理解。你能理解吗?”

 

陈伟霆不敢说自己理解,但他能懂。按照马小八说的来看,陈伟霆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过的比李易峰要幸福的多。他虽称不上无忧无虑,却也没受到太多阻拦与坎坷,很难说每个人都将遭遇什么样的生活和处境,但如果是他的话——他对自己的过去没什么疑惑,对自己的将来有很多想象,也可以清晰的选出一条路来直走下去。如果一件事在他的计划之内,那么他会迈着很稳的步调确定每一步都万无一失,对于面目未知的东西他也愿意冲动尝试,却并不觉得那会决定他的命运。

 

看不清未来的人如果想要有所改变,需要的可能比单纯的勇气还要多。

 

陈伟霆觉得马小八跟肇临挺像的,生着老小的命,操着老大的心。如果介绍他俩认识,他俩一定能聊的很投缘,分分钟把李易峰和肇临亲姐踩在脚底。

 

小八却话锋一转:“我虽然理解他,但也觉得他有病。等我找到他,我一定把他交给我师父打一顿。”

 

陈伟霆:“……”

 

他忍不住吐槽:“我以为你要打。”

 

小八摸摸鼻子:“打不过。”

 

陈伟霆:“……”

 

马小八忽然想起了什么,说:“对了。我要怎么称呼你?”

 

陈伟霆说:“我姓陈。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怎么找过来的?”

 

马小八说:“我也是捉鬼人,之前找小师兄一路向鬼问路问过来的。可是走到这里时问不出来了,前几天这个城市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,有他压着,那些鬼都不敢说话。但是小师兄在这里留下了一些东西,被我感觉到了。”

 

他对陈伟霆说:“在你肩膀上。”

 

陈伟霆一愣,下意识的一把捂住自己肩膀。马小八说:“不是这边,另一边。”他又去捂另一边。

 

摸了半天,什么都没有,陈伟霆却鬼使神差想起前晚自己在厨房遇鬼,当时那只鬼也是来抓自己的肩膀。

 

“他在你肩上画了个符,我小师兄是个十足的废柴,会画的符就那么几道,这道是用来驱邪的。他临走还不忘给你画这道符,果然是给你惹麻烦了。”

 

陈伟霆捂着肩膀发愣,觉得掌心有些发烫。他都不知道李易峰什么时候偷偷在他肩上画的。如果没有这个,那昨天晚上……


“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

他的心里涌进一股热流,悄然却汹涌。

 

马小八自顾自下结论:“我一定要让师父揍他一顿。”

 

陈伟霆心情很复杂,他开始觉得马小八也挺熊的,之前明明看着很可靠,怎么会是这样。

 

两人重回话题,又谈论许久,都没有李易峰到底去了哪里的线索。马小八看上去倒没有很苦恼,陈伟霆很挂心他要怎么找李易峰,问他:“接下来你要怎么办?”

 

马小八说:“那个很厉害的人刚走不久,他买通了全城的鬼不让他们说话,肯定知道内情,我决定先去找他,速度快的话应该能追上。如果追不上,只好再回头找鬼问路。”

 

“可是不是问不出来吗?”

 

“问不出来,”马小八平静的说,“就打。”

 

陈伟霆:“……”

 

马小八站起来,拎起自己的背包,沉重一个轻松的背到背上。陈伟霆随着他一起走出店外,天色已经暗下去,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,马小八便要走了。

 

他对陈伟霆说:“陈先生,我看你气色很不好,如果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怕,我小师兄画的符还是有点用的,有这个在,应该没有东西敢近你的身。”

 

陈伟霆点了点头,又觉得不对。分明是画了这道符之后,鬼先后都朝他凑,虽然它们碰到他之后又都消失了。马小八听了之后有点吃惊,看了他一会,忽然问:“你是哪里人?”

 

“香港人。”陈伟霆看着他,有些莫名其妙,“怎么了?”

 

马小八在原地愣了一会,他默不作声的站了好半天,把自己手腕上的红绳解了下来,对陈伟霆道:“这是我们家的灵结,我们师兄弟几个都有,你戴上它,就等于跟我大师兄、小师兄都连在了一起。如果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情,他们能感应到,到时候可以帮你一把。”

 

陈伟霆忙推托:“不用了,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……就是总是看到它们,视觉上比较难以接受。我习惯就好了。”

 

马小八却很坚持,说:“你帮了我小师兄那么多,他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。你拿着吧,其实它……作用也不大,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。这根绳子不能沾水,所以你最好不要戴在身上,放在随身的包里也行,或者放在家里。”

 

陈伟霆拗不过他,只得接过那根红绳。马小八低头看着他手里的红绳,眼神很复杂,搞得陈伟霆十分别扭,觉得自己拿了人家很重要的东西。但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是不舍,脸上始终淡淡的,又恢复了几个小时初见时的冷淡模样。

 

马小八看他收好绳子,终于说:“陈先生,再见。”

 

“再见,谢谢你,一路小心。”陈伟霆嘱咐。对方点点头,转身走去。他走了几步远之后又匆匆回头看了陈伟霆一眼,然后再没回头,从街角拦了辆的士,转眼间便走远了。

 

陈伟霆站在原地目送他消失,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微妙的觉得刚才马小八最后看他那一眼,眼神有些奇怪。

 

十分抗拒,好像在逃一样的看着他。

 

他想了想,又觉得搞笑。难道是自己真的气色太差看着吓人?

 

送走了马小八,陈伟霆心情反倒好了一些。他边朝补习班走边忍不住又去摸自己的肩膀,肇临正好下班,两人在楼下撞了个碰面,肇临说:“怎么就你自己?那高中生呢?”

 

陈伟霆说:“走了。”

 

他要回家,也没追问太多,看陈伟霆不停试图看自己肩膀,又说:“你长虱子了?”

 

陈伟霆不耐烦的朝他挥挥手:“你才长虱子了,要走快走,不要挡路。”肇临都跨上了自己的电动车,懒得再下来跟他打,一扭钥匙就走了。

 

陈伟霆也准备下班了,他踏着狭窄楼道往上走,忽然想起前几天跟陵越道长说的要换楼道里的灯泡,便下意识的抬头,奇怪的是找了半天没找到灯泡在哪,顶上黑的有些过分,如同无尽深渊,连带着周围的墙壁颜色都深了,连接天花板的部分黑的看不清界限,延伸至手肘高度时才勉强可见。陈伟霆迟疑的又走了几句,忍不住停了下来回头看。

 

身后不远是楼道口,室外透进的光像是蒙了一层罩子,变成了闪闪烁烁的光点。空气里好像浮了一层浓重的黑雾一般,层层叠叠的凝固的摞着,陈伟霆伸手挥了挥,竟然看不到自己的手指。

 

他又转了下身,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。周身的空气不知何时开始压迫无比,刺得太阳穴开始不停跳动,隐隐发烫。整个楼道里听不到任何声音,他如同忽然之间走入了一个真空的空间,随着他的察觉而不断显形,变本加厉。

 

陈伟霆茫然的站在一片黑暗里,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之际,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开门声,紧接着红玉的声音传来:“威廉?怎么站了半天不上楼?”

 

几乎是瞬间,周身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,陈伟霆眼前一恍,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黄昏昏暗的楼道里,手边生锈的绿漆扶手清晰可见,耳边也听的到楼外的过往车辆与人声交谈。他抬起头,看到墙壁边上隐约可见的灯泡,三个并排在一起,每一个都坏了。

 

红玉又叫了他一声。陈伟霆口舌发干,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,声音嘶哑的答道:

 

“这就来。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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