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二胡

无人像你不可放弃

天墉养鸡场 1-10

这坑都陪着我过了俩生日了!

柳树人:

因为古剑在湖北卫视重播所以想起来把旧坑撒撒土,把前10章仔细修了一遍。

  

前面发的正文都删掉了,等番外写完也删掉发个合并的。正文以这个为最终版吧~中间我有加上一章,剧情过渡会比较顺一点。

  

跟着湖北卫视的进度,【大概】能在它播完之前填完,到时候把剩下的也一起发出来。其实结局去年我和插想时就想好了但是我懒……

  

修的时候自己觉得还蛮好笑的XD不知道为什么懒劲儿一上来就不想填了……这次要多谢湖北卫视重播古剑让我又能平一个深坑了orz

  

——

  

原作:《古剑奇谭》电视剧

  

配对:AU·陵越X百里屠苏(老母鸡攻X小鸡崽儿受

  

概要:天墉养鸡场里的二三事,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篇恶搞文。

  

注意:鸡崽儿化OOC,雷者慎重!!!

  

 

  

01

  

也说那天墉养鸡场,最近好生热闹。

  

据说是新来了一只小鸡崽儿,大家围绕着这只新来的鸡崽儿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,小家伙却只会怯生生地望着眼前这一群陌生的鸡一言不发。

  

 

  

说起这只鸡崽儿的来历,大家都只知一二。鸡崽儿复姓百里,名屠苏。是老公鸡紫胤某天带回来的小家伙,至于在他来到养鸡场之前发生的故事,除了老公鸡没人知道。

  

老公鸡嘱咐大儿子陵越好好照顾屠苏以后,自己就进鸡棚闭关去了,说是要练成仙鸡身。这期间三天才出关一次,啄啄米槽里的米,看看其他鸡崽儿有没有惹事,接着又进去闭关了。

  

 

  

陵越身负重任,未敢怠慢。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鸡崽儿屠苏喂大,谁知他其实也只是一只比屠苏大不了多少的小公鸡,个中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  

但陵越从来毫无怨言,对屠苏照顾有加。屠苏的起居生活都由陵越一爪打理——屠苏的鸡窝里要铺什么样的草、屠苏爱吃什么样的米这种事情,他全都了如指掌。

  

 

  

虽然是老公鸡带回来的养鸡崽儿,但陵越是真真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,从未将他看作野鸡崽儿。每逢他因为自己的非纯种身份被其他鸡攻击和侮辱的时候,都是陵越迅速冲出来,张开翅膀以老母鸡的姿态护住了屠苏。

  

陵越身为紫胤的大儿子,在小鸡群里辈分最大,性格又成熟稳重,在鸡群里颇有威信。虽然大家对屠苏这只外来品种的野鸡有一种不明就里的恐惧,但碍于陵越的威信和地位,也只敢在私下时趁陵越不在,小小地欺负一下屠苏。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陵端是另一只老公鸡涵素的儿子,按辈分比起紫胤的大儿子陵越要小一点儿。平日里爱搞搞小团体,带着手下的一批小鸡崽儿横行霸道。这日他闲得无聊,偶然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鸡崽儿妹妹芙蕖竟然偷偷塞礼物给屠苏。

  

芙蕖生得漂亮娴静,是老公鸡涵素的掌上明珠,也是这整个鸡群里为数寥寥的小母鸡之一。这可把陵端给气坏了,他本来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异类鸡崽儿屠苏尤其有敌意,现在又被他给瞧见了心爱的小母鸡向屠苏暗表好意,这还能忍?

  

 

  

芙蕖走后,他率领几个小鸡崽儿把屠苏拦住。

  

“刚刚芙蕖塞给你是什么东西?拿出来看看嘛。”陵端嬉皮笑脸地对屠苏说,身后的鸡崽儿们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。

  

“没什么东西。”屠苏深知来者不善,便不愿与他们多说,示意阿翔绕道走人。

  

 

  

说到阿翔,这阿翔是屠苏养的一只小刺猬。回回跟着屠苏踏遍鸡舍上下,把他当成自己的主人一样忠心耿耿。在阿翔还小的时候,还依旧是小鸡崽儿的屠苏,在鸡舍门口捡到了它。屠苏一点点将他喂大,走哪儿都带着他。

  

后来只要屠苏被别的公鸡找茬,阿翔都会团成一团伸起浑身硬刺,绕着屠苏滚来滚去,以帮他隔离开那些小公鸡。

  

 

  

陵端一把拉住走过他身边的屠苏的鸡翅膀,两只小公鸡扭打在一起,陵端的小跟班儿们在旁边拍着翅膀叫好。阿翔看形势不对,迅速滚成一团戳开陵端,挡在屠苏面前。陵端气的一脚踹上阿翔,却被阿翔身上的刺戳个正着,痛到抱着鸡爪哀嚎老半天。屠苏瞥了一眼鸡喊鸭叫的陵端,示意阿翔快步离开。

  

 

  

晚上屠苏回到鸡舍里睡觉,阿翔便缩在他窝前睡着了。白天受了气的陵端自觉不甘,半夜率领着肇临等几只小公鸡蹑手蹑脚地走到屠苏的鸡窝前,偷偷拔掉阿翔身上的几根刺。

  

阿翔惊叫一声,屠苏立刻苏醒过来。看到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的阿翔,还有它旁边的几根刺儿,屠苏便什么都明白了。

  

 

  

阿翔是他一手养大的,除了老公鸡紫胤和大哥陵越,阿翔是他在这养鸡场里唯一的亲人。当年尚且年幼的他被阿翔从好多次欺负中解救出来,少挨了不少啄。甚至还有好几次,阿翔为了他还受了伤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当即就发怒了,身上的羽毛开始渐渐变成红色,甚至连鸡眼也开始泛红。

  

平常屠苏的外观看上去与养鸡场的其他鸡崽儿毫无差异,但是每每受了委屈或心有不平,他的羽毛都会变成红色,往往这时候可把养鸡场里的鸡崽儿们吓坏了。

  

 

  

变成了红色的屠苏突然就丧失了全部的鸡性,六亲不认,力量堪比一只成年斗鸡,发起狂来除了闭关的老公鸡紫胤能镇住他,别的哪只鸡也拦不住。

  

眼睁睁看着屠苏一步步逼近,吓的面无血色的陵端想要逃开却浑身发软无力动弹。屠苏狠狠啄了陵端几下,陵端的鸡毛当场就乱飞起来……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02

  

“百里屠苏这个妖怪!我就知道外面来的野鸡崽儿一来没好事儿!瞧瞧他那身怪异的红色羽毛,我们都是高贵的紫色羽毛,站在我们中间的他看起来别提多别扭了!”陵端一边鸡喊鸭叫,一边让肇临给他上药。

  

 

  

鸡毛被拔掉的地方光秃秃的,露出陵端的大半个鸡屁股。小公鸡们想笑却又不敢笑,憋笑憋得实在痛苦。陵端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笑声,生气地转过头瞪他们,却不想扯到了鸡屁股,疼地他龇牙咧嘴。

  

天知道对于公鸡来说尾巴上的那几撮羽毛多么重要,啊呀,这可把一向昂首阔步并对自己外表颇有自信的小公鸡气得不轻:“百里屠苏,你这只死野鸡给我等着!——哎哟我的屁股……”

  

 

  

果不其然,隔日陵端就告到了老公鸡涵素那里:“爹!您瞧瞧我的屁股!被百里屠苏那个野鸡啄成秃的了!还有我的鸡爪!都是他养的那只混蛋刺猬戳的!”

  

涵素到底是鸡群的大家长之一,紫胤不在,他便成了主事儿的。陵端的鸡屁股确实让他不忍直视,自觉应该重整鸡群纪律的涵素当即让鸡崽儿叫屠苏上来。

  

 

  

听闻屠苏被陵端一状告到涵素那里,一爪将屠苏带大的陵越自觉责无旁贷,第一时间也赶到了场。

  

屠苏一来,陵端便再也坐不住了,张牙舞爪地想要冲上去啄屠苏尾巴上的毛。陵越上前一步,用翅膀不动声色地护住屠苏,制止了还想冲上前去的陵端。

  

 

  

“陵端,在涵素伯伯面前休得无理。”

  

“我无理?那啄光我屁股上鸡毛的屠苏无不无理!?”想起尾毛被啄之痛,陵端又恨到牙痒。

  

“如果不是你们首先挑衅,屠苏绝对不可能主动伤鸡的。”陵越看了一眼屠苏脖子上被啄伤的痕迹,又说:“屠苏生性善良,从不惹事,与世无争。从小便与我一起在鸡舍后院练习斗鸡之术,我相信屠苏的鸡品,是断然不会主动去做伤害其他鸡崽儿的事情,此事一定另有隐情。”

  

 

  

“还隐情?什么隐情啊陵越大哥你想说!?鸡证物证皆在,我的屁股上一根毛没有也是铁铮铮的事实!大哥你这回可别想偏袒屠苏!”陵端气呼呼地说。

  

每次他找屠苏的茬儿,屠苏都被陵越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地护着。要不是陵越这个碍事儿的家伙在,那野鸡早被他赶出养鸡场了。

  

 

  

“我何曾偏袒过任何一只公鸡崽儿?不调查清楚就随随便便冤枉屠苏,也无法令鸡群里的其他鸡信服,还恳请涵素伯伯三思。另外,请涵素伯伯念在屠苏年纪尚小,又是初犯的情况下从轻处罚他。”

  

陵越说地诚心诚意又有理有据,涵素公鸡一时之间没了之前的怒气。他想了一想,觉得陵越说得有道理。于是便让陵越带屠苏回鸡舍,往后对屠苏严加管教。完全不管陵端在一旁疯了一样炸开了浑身的鸡毛。

  

“百里屠苏滚出天墉养鸡场!”陵端在心里痛恨了屠苏一百次啊一百次!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陵越带着屠苏回到了鸡舍,给他铺好鸡窝,又在米槽里给他撒满了米。屠苏呆呆地蹲坐在鸡窝上,木讷地啄米。低头啄米时扯到了脖子,拉到伤口时疼地“嘶”一声。

  

还没来得及坐下,听到屠苏的痛呼,陵越连忙起身走近,仔细检查了一番屠苏的伤口,又拜托芙蕖拿一些药过来。

  

 

  

其实鸡群私底下称呼他为护雏的老母鸡,他是知道的;他也明白屠苏不想连累他,也不想总是让他帮忙收拾烂摊子,所以即便受了无数次委屈,当着他的面,屠苏从来都一路强忍,一声不吭。

  

养鸡场那么大,而屠苏又总是孤单一只鸡,身影寥寥。仿佛天大地大,没有能容的下他的小小一方鸡窝,这不免让陵越为他暗暗叹息。

  

他拿起芙蕖送来的药,翅膀架住屠苏的脖子,细心地给他的伤口上药。

  

 

  

“待会儿上完了药,先把米啄完。不管发生什么事情,肚子一定要填饱了才有力气。你的红色羽毛很漂亮,不要在意其他鸡说的话。你是我爹带回来的,即便是收养的鸡崽儿,我也会待你如亲兄弟一般。我们鸡群天生就应该这样,相亲、友爱。所以不要觉得麻烦了我,也不要觉得有愧疚。不管我为你做什么,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心甘情愿。以后若再受了委屈,尽量同我说,好吗?”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03

  

玩游戏的时候被屠苏感动到了,一开场大家都叫阿翔肥鸡,屠苏会因为别人这样叫阿翔而黑脸。

  

花满楼算完命以后,屠苏跑去给阿翔买五花肉。大家都挺担心他,跟着他跑去看结果真的是在买五花肉……

  

屠苏说大家都说你胖只吃一块吧,阿翔特别傲娇地叫了一声,屠苏没辙,讲好吧吃了这顿再减肥吧,然后要了两块五花肉,还是最好的。

  

-

  

阿翔是屠苏小时候在鸡舍门口捡到的,彼时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刺猬,身上还有伤,缩成一团瑟瑟发抖。屠苏发现了它,意欲带回鸡舍好帮它疗伤。

  

但是不明就里的小家伙显然受了惊吓,拥有十足戒备心地抗拒着屠苏的好意。面对靠近它的屠苏,它把刺对着他,丝毫不让他再靠近一步。屠苏拨弄了半天,也没能让小刺猬放下戒心,不得已之下,屠苏只好用鸡爪踢着刺猬球回了鸡舍。

  

 

  

在路上,屠苏又偶遇了四处闲晃的陵端。一时没摸清状况的陵端还以为他有了一个新玩具球——还是带刺儿的——眼瞅着挺新潮。

  

陵端顿时眼红了,酸里酸气地冲屠苏说“好弟弟,你在哪儿捡的球,借二哥我玩玩儿?”

  

 

  

屠苏看了他一眼,不怎么想搭理他,懒得和他多废哪怕一句话,便继续踢着刺猬球往鸡舍走。陵端眼见被比他还年幼的公鸡无视了,身后还有一众跟班小公鸡眼睁睁地看着,面子上特别挂不住。

  

他当下就不乐意了,百般不爽地拦住了屠苏的去路:“怎么着?这么不给我面子?一个破球也不借二哥我踢踢?”

  

屠苏想绕道,陵端又夺步而出拦在他前面。见他非要抢过去踢,屠苏想这回横竖是躲不过他了,便让开刺猬球给他踢了一脚。

  

踢到刺上的陵端马上痛得嗷嗷大叫,屠苏见状赶紧踢着刺猬走了。

  

 

  

他把刺猬带回自己的小鸡窝,耐心细致地帮他治伤。向芙蕖借药的时候,被芙蕖问及需要药物作何用处。屠苏只说自己不小心磕到了,并没有和她再详说。

  

芙蕖的表情甚为担心:“陵端他们又欺负你了?”
屠苏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。

  

小母鸡鼓起嘴说:“下次他们再欺负你,你可别怕!只管告诉我,我让我爹去管教管教!”

  

屠苏被小母鸡愤愤不平的语气逗笑了,连声答应了她。在这养鸡场里,芙蕖也是为数不多的对他很好的鸡之一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拿到了药,也给小刺猬铺好了窝。在软绵绵的草垫上,小家伙终于才慢慢放下了防备,不再把自己包裹起来缩成一团。它开始探头探脑地瞧屠苏,怯生生地观察他的表情,揣测他的用意。屠苏也不讲话,直冲它笑,眼神可谓十分温柔。

  

屠苏觉得刺猬像他:因为种种原因,孤零零一个被抛弃在广阔天地间。还没长大之时,就被迫要独自面对世间种种艰难险恶;但屠苏也觉得,他们有同样的幸运——他被紫胤捡到,而刺猬被他捡到,即便他和紫胤不是同一种鸡,而他和刺猬更不是同一种动物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决定给刺猬起个名字,要听起来就特别狂霸酷炫拽的那种。他动用自己十几年的鸡生经历,参考了陵越芙蕖等鸡的意见后,最终决定给刺猬起名为阿翔。

  

他希望阿翔能够像海东青一样翱翔,即便它并没有翅膀。屠苏在小时候曾经见过海东青,那是世界上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,号称“万鹰之神”。也许在每一只鸡心里,都会有一个渴望飞翔的梦想,而屠苏将这个梦想寄托在了阿翔身上。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“给你起名叫阿翔,好不好?”他低头询问地看着小刺猬。
“嘤。”小刺猬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,于是屠苏当阿翔认可了这个名字。

  

屠苏决心将刺猬收养下来,细致耐心地、嘴把嘴地教他啄米。他每啄一粒米,就抬头示意阿翔跟着做一遍。

  


屠苏:阿翔,你瞧,如此这般便可将米啄起来。
阿翔没有说话,把槽打翻了。
屠苏:阿翔你不爱啄这种米吗?那我去给你换一种玉米好啦。
阿翔依然没有说话,用嘴把米搅乱。
屠苏:咦这种你也不爱啄吗?那大哥他们常啄的紫米你想不想啄来试试?
阿翔不说话,团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,最后转过身把屁股冲着他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挠挠脑袋,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措。

  

如果不是陵越刚好路过,及时阻止了他,屠苏也许真的会把所有存着的米挨个让阿翔尝尝。

  

 

  

“屠苏,阿翔是刺猬,刺猬不啄米,只吃小虫子的。”陵越衔来几条蚯蚓放到阿翔面前,阿翔慢吞吞地闻了一闻,才开始吃起来。

  

屠苏感到很愧疚,默默缩到鸡窝角落,十分耐心地看着阿翔吃虫子。陵越顿到屠苏旁边,静静看着他,他想从今往后屠苏可有个伴儿了,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了。

  

 

  

阿翔终于吃完了,小碎步蠕动到了他们跟前。

  

“嘤。”阿翔的小眼睛亮亮的。

  

屠苏和陵越对偶尔向他们表示亲近的阿翔完全没有抵抗力,两只小公鸡显得特别兴奋,异口同声地说:“咯咯哒。”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04

  

陵端带着跟班小公鸡们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,冲着正在鸡舍里给阿翔喂虫子的屠苏劈头盖脸的一顿骂:“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鸡!当初就不应该让老公鸡把你带回来,还让你留下来好吃好喝!”

  

屠苏和阿翔一头雾水,但莫名其妙被鸡这样指着鼻子骂,是只鸡都会感到不爽,屠苏忍着怒气反问陵端:“所为何事?”

  

一直站在陵端身后的肇临,此时此刻拿出一个米袋,米缸里空空如也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依然不明白,他把一双鸡眼瞪得老大,只差变成斗鸡眼了:“Excuse me???”

  

陵端一把夺过米缸冲上前来,几乎要把米袋戳到屠苏脸上:“你干什么不好,竟然要去干偷米这种下三滥的事情?”

  

屠苏这时候才大致明白,自己是被陵端冤枉了。

  

 

  

自己有没有偷米,他自然是最清楚。至于阿翔——跪舔着求它啄米都不啄一口的阿翔——自然是更不可能去偷米了。

  

这米到底是被哪只该死的鸡偷的?这不是屠苏此时此刻首先应当考虑的问题。

  

为什么米被偷了却会怀疑到他的头上?想找他的茬,陵端可以有一千零一个借口。

  

陵端见屠苏一直不吭声,自然觉得屠苏自觉理亏了。终于逮着个机会可以找屠苏的麻烦,陵端心里高兴地快飞升了。

  

 

  

在养鸡场里,老公鸡对小鸡崽们的第一要求便是诚实。做鸡,要诚实。那些偷鸭摸狗的事情,养鸡场里的鸡是不允许做的。在养鸡场里,偷窃是顶顶严重的原罪。被捉到偷窃的鸡崽们,都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,严重的,甚至会被赶出养鸡场。

  

屠苏在心里推敲了一百多个来回,也没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,但白白被冤枉,他是绝计不肯的。

  

“二哥也知道,在养鸡场里偷窃是相当严重的行为。往我和阿翔身上扣这么大一顶帽子,二哥可有证据?”

  

陵端似是料到他肯定会这样狡辩,于是得意洋洋地从身后抽出一根羽毛,红色的。这偌大的养鸡场,除了屠苏身上再也找不出第二根的红色羽毛。

  

 

  

见到羽毛,屠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阿翔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。

  

这种情形下,他是百口莫辩了。就算赌咒发誓说不是自己偷的,恐怕也没有鸡肯相信他。陵端那群闹哄哄地,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要把屠苏绑到涵素面前讨个说法。

  

屠苏咬紧了嘴一言不发,这时候为自己辩解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,自己的鸡毛为何会出现在别处他也摸不着头绪。

  

 

  

被粗暴地推来搡去之际,只听得掷地有声的一句“住手。”

  

是陵越,旁边还站着不知何时趁乱跑出去找到陵越的阿翔。屠苏仍然一言不发地望着陵越,目光相交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
  

陵端一见又是陵越,神色顿时变得不耐烦,“大哥这次是又想袒护屠苏吗?鸡证物证俱在,大哥要带头狡辩吗?”

  

陵越蹙着眉头,说:“屠苏前一晚一直和我一起探讨斗鸡之术,何来闲工夫去偷米?”

  

陵端不服气:“他没空,可以让阿翔去偷米啊!”

  

陵越低头瞧了阿翔一眼,阿翔也抬头望着他:“阿翔从不吃米。”

  

陵端笑出声来:“那这根鸡毛大哥想作何解释?”

  

陵越从身后拿出一个小袋,将袋子里面的一些鸡毛倒在地上。

  

“屠苏的鸡毛每隔一阵时日就会脱落少许,谁都有机会拿到他的鸡毛,他的鸡毛并不能成为物证。”

  

 

  

公鸡们都哑口无言,一时不知所措耳语纷纷。

  

陵端虽心有不服,但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。只能将这口恶气暂时按下不表,他恶狠狠地瞪着屠苏,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。

  

陵越不露痕迹地挡住他的视线,有礼有节地请他们回去。陵端将屠苏的鸡窝捣乱后才愤愤不平地离去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蹲下身来收拾鸡窝,鸡舍里沉默地让鸡都觉得有些尴尬。屠苏的鸡眼又泛红了,陵越显得有些担心,他斟酌半晌也不知如何开口,屠苏却先开了口:

  

“大哥昨晚并没有和我在一起,为何要替我撒谎?”

  

“我并没有亲眼看到,但我之所以会这样说,是因为我百分之百无条件相信你,也知道你绝对不会辜负我的信任。”

  

屠苏偷偷扬起了嘴角,说:“哦。”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05

  

屠苏窝在养鸡场门口晒太阳。阿翔团成一团,缩在屠苏爪边。
陵越路过看见这晒太阳的一大一小觉得好笑,忍不住招呼屠苏。
屠苏闻声睁开眼睛,眨巴眨巴几下:“大哥?”

  


阿翔也抬起脑袋,看清楚是陵越后挪了挪屁股,又闭上眼睛缩成一团。
陵越冲他点点头,抖了抖翅膀,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他身边窝着,也一起晒太阳。

  

屠苏瞧一瞧他,又瞧一瞧阿翔;再瞧一瞧他,又瞧一瞧阿翔。瞧完便低头啄米,啄一下看三眼,直到陵越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:
“屠苏,你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讲?”屠苏惊讶地转过头盯着陵越——他明明没有睁开眼睛,却仿佛拥有透视眼一样,清楚地掌握着屠苏的一举一动。
“……大哥。”
“有什么话想说,就直说吧。在大哥面前不必拘束。”陵越仍然闭着眼睛,声音很慢,也很轻。屠苏觉得像有一阵轻风拂过他的脸,麻酥酥的,却让他很舒服。
“我、我想离开天墉养鸡场……”
屠苏像是在内心挣扎了很久、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挤出这一句话。他低着头不敢看陵越,脸上的表情好似做错了事的鸡崽,正等着成年公鸡劈头盖脑的一顿教训。
“好啊。”

  


屠苏猛地抬起头,正好撞进陵越笑意盈盈的眼睛里。他一下子呆住了,感觉手脚都不得劲的感觉。

  

这句话,他在心里练习过无数遍,各种场景各种语气各种情形各种对象,设想过可能会得到的无数种回答,却唯独没有此时此刻陵越鸡嘴中所出来的这样爽快的一种。
“大哥……你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觉得,觉得大哥应该阻止你,然后劈头盖脸的骂你一顿?”陵越像是猜到了屠苏心里的想法。这么多年来,他始终是养鸡场里最懂屠苏,也最心疼屠苏的公鸡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屠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“这么些年了,你为了这一身红色鸡毛受了太多委屈和冷眼。其实我一向觉得,不管鸡毛是红色还是紫色,只要心地善良都是好鸡。这些事情大哥都看在眼里,心里也一直觉得很愧疚。大哥没能保护好你,没能让你远离流言蜚语。所以今日你的决定,我是完全理解的。”陵越伸出翅膀轻抚屠苏鸡头。

  


屠苏一时之间愣住了,竟然说不出话来。他呆滞地望着陵越,长到像过完了一个世纪。他猛然发现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过大哥了。

  

大家都渐渐长大,变成了成年公鸡,已经不再是弱不经风跌跌撞撞的小鸡崽儿了,就连身上的羽毛也从一身乱毛转而变得柔顺又有光泽。
而他和陵越,无数次这样互相凝望着,不动声色,不露痕迹,几乎不说话。好像汩汩流水似的时光偏偏在他们面前绕道而走,除了面容的改变什么也没留下。
他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。

  

旁边的阿翔被吵醒,打了个哈欠继续睡。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和涵素伯伯告别完,屠苏到了紫胤闭关的大门口。他久久地沉默伫立,思考如何向紫胤开口,紫胤的鸡舍里突然传出一阵声响:“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。”

  

屠苏竟然瞬间就明白紫胤想要对他说什么,陵越和紫胤这对公鸡父子在各种意义上都十分相像,包括不言不语却能对屠苏了解入骨。

  

屠苏站在门前深深的低下头,啄了一把地,鸡嘴和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,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。

  

 

  

做完这一切的屠苏拿起了包袱,把阿翔顶在头上,便打算这样走出养鸡场。

  

他最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个日日夜夜陪伴他、养育他的地方,确认已经深深地把它的模样刻在心底后,他终于迈开鸡腿转身离开。

  

而他万万没想到,竟会看到同样背着包袱的陵越站在身后。不知道在他用目光铭记养鸡场的时候,陵越在后面站了多久。

  

屠苏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毕竟好鸡崽志在四方,此等拖泥带水的矫情事儿并不适合他;但他又毫无理由的相信,陵越不会笑他,甚至十分懂他。

  

 

  

“大哥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屠苏向他走去。

  

陵越看起来十分欣赏屠苏惊讶又局促的样子,“说好了带你踏遍万里山河,啄遍世间各种米呀。”

  

陵越颠了颠装着大米的包袱,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他。

  

屠苏觉得,今天的太阳大得有点过分了。

  

 

  

  

  

 

  

06

  

小母鸡趁着陵越和屠苏还没离开,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,冲他俩哭哭啼啼哼哼唧唧地说着他俩都听不懂的话。

  

陵越上前认真听了半晌,隐约只能听懂零星的“没人陪我玩儿了以后”、“有好吃的米没人分享呜呜呜”几句……

  

陵越和屠苏同时沉默。陵越轻抚芙渠鸡头,过五分钟后换屠苏轻抚芙渠鸡头。两只鸡这么轮番地摸着,芙蕖头顶的鸡毛都快被摸秃了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咳嗽了一声,说:“芙渠,别哭了,给你啄把米冷静一下”。

  

于是芙渠边哭边啄米,过了半个小时后芙渠啄完了米,才终于冷静了下来。陵越颠了颠包袱,发现已经轻了一半。

  

芙蕖止住了啜泣,但声音仍然湿漉漉的:“大哥,你跟屠苏要去哪儿啊?”

  

陵越和屠苏相视一眼。老实说,他俩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,还仅仅是停留在“想出去看一看”这么简单的想法而已。

  

 

  

“虽然没想好出了养鸡场究竟要去哪里,但是总归要走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。我想去看一看,外面的鸡是不是和我们长的一个样儿。也想看看,外面的大米种类是不是比养鸡场里的还要多。甚至,没准儿我还能找到和我一样红色羽毛的鸡群。”屠苏挠挠脑袋。

  

“作为大哥,我有义务保护屠苏。并且我对屠苏有承诺在先,此行我会一直陪伴着他。”陵越看着屠苏,屠苏望着芙蕖,而芙蕖盯着陵越。

  

 

  

小母鸡的眼睛红红的:“要是我们永远都不长大,永远都是小鸡崽,就能一起在天墉养鸡场里吃喝玩乐,永远也不用担心会分开了……”

  

屠苏和陵越再一次沉默了,气氛骤然变得有些伤感。每一只鸡都要经历从鸡蛋孵出小鸡,最后长成成年鸡的过程。当他们还是小鸡崽的时候,哪里想过长大后的有一天,会分离呢?更别提离开养鸡场了。

  

如果永远都不长大就好了,永远都是小鸡崽,可以一起啄米一起吃虫子一起长大。很多事情要是有“一起”做前缀,本来很害怕的事情就不会感觉到害怕了。

  

 

  

最后还是陵越打破了沉默,他顿了一顿,实在想不出别的动作,于是依旧伸出翅膀轻抚芙蕖鸡头——

  

“我们都长大了,才可以做更多的事啊。

  

“你以前托屠苏转给我的那根彩色鸡毛,大哥这次有好好带在身上。日后每当我看见它,我都会想起你。”

  

芙蕖的眼泪眼见着又要涌上来,她从怀里掏出一条各种大米穿成的项链递给屠苏。

  

“你要走了,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。这是我穿了好几个晚上才穿好的项链,不要忘记芙蕖。等你们看够了外面的世界,一定记得最后还是要回到养鸡场来,好吗?”

  

屠苏小心地收好项链,默默点了点头。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肇临被陵端踹出来,正在讲话的三只鸡崽儿显然没有预料到会看到他。毫无心理准备地被踢出来,肇临面对三人不解的眼神,也颇感尴尬。他清了清嗓子,从身后掏出来一个大包袱硬塞给屠苏,屠苏下意识地接过包袱。

  

“这是二哥给你的。”肇临说完撒腿就跑,跑到陵端面前时,陵端从墙后冲出来对着他的屁股又补了一爪,几只公鸡崽叽叽喳喳地往鸡舍里跑。

  

屠苏呆呆的看着陵端的背影,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。陵越和芙蕖走近,示意屠苏把包袱打开看看,屠苏这才回过神来。

  

包袱一打开,里面竟然是老公鸡涵素珍藏的好几种大米,被不知道哪只鸡意外细心地分门别类包装好才一起放在包袱里。

  

屠苏在包袱的最里层翻出来一张字条,鸡爪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:

  

“好鸡崽志在四方,屠苏,有缘再见。冤枉了你,真的很对不起。我已经把偷米的小鸡崽狠狠地揍了一顿,不知道能不能让你解气。虽然我挺讨厌你的,但是等你走了才发现没有你在养鸡场,顿时觉得鸡生没了乐趣。”

  

屠苏收起字条,发现飘出来几根羽毛,和另一张字条。

  

“从陵端尊贵的鸡屁股上拔下来的,请惠存。”

  

阿翔在字条上拉了道屎,拍拍屁股走了。

  

 

  

陵越与屠苏分别和芙蕖交换了一个拥抱,芙蕖再三道过珍重,收拾妥当后,他们终于出发了。

  

芙蕖望着他们的背影,既欣喜又悲伤,想追回拥抱却又不敢声张。

  

她在心里默默地想,幼时一起玩耍的小公鸡们也长大了。有了勇气放弃安稳的现状,愿意投身于巨大的动荡和未知当中。虽然不知道他们会遇上什么,也不知道屠苏能不能顺利找到他的族群,但她觉得,只要屠苏和陵越在一起,什么样的问题都不会成为问题。

  

 

  

不远处的鸡舍里,对外表颇为在意的公鸡崽陵端却恶狠狠地想:他娘的肇临,让他拔几根毛,这个弱智居然把他屁股上最好看的几根毛拔给了屠苏。这只蠢鸡!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07

  

也说屠苏和陵越离开了养鸡场后,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。

  

 

  

这大千世界里,有形形色色的植物、动物,几乎都是他们在养鸡场里从没见过的。这一路上,他们被长着尖牙的狗追赶过;也在刮风下雨的时候四处艰难的找躲雨的屋檐;因为找不到吃的但也不舍得吃陵端给的米包袱,最后只能找小碎石子充饥……

  

 

  

被狗追的那一次着实惊险,陵越为了护着屠苏,差一点就被衔走,阿翔趁其不注意,冲上前用身上的刺去扎狗的爪子,狗痛得嗷嗷直叫。

  

屠苏架着陵越逮住机会就逃得远远的,阿翔四脚并用地爬还是跟不上他俩的脚步,最后决定自暴自弃,把自己团成一团滚着跟在他们脚边。

  

这时屠苏才觉得,外面的世界也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那么好,那么温柔的;外面的阳光不是永远那么和煦;外面的米也不是像养鸡场里的那么多——甚至有些时候,连啄米也成了一种奢望。

  

这个世界有时也是凶猛的、残酷的,也会张牙舞爪地扑过来,像是要一口吞掉他们,让他们堕入无边的黑暗中一样……

  

 

  

屠苏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陵越的翅膀,鸡毛已经被咬掉大半,甚至连鸡毛下的鸡翅膀都有一部分露出来。裸露的鸡肉连皮带肉,还渗着血。

  

屠苏急到团团转,眼泪都快掉下来了,嘴里一直念叨着“怎么办怎么办对不起对不起”,陵越一把拉住他,让他靠在旁边坐下来。

  

 

  

陵越一下又一下,顺着鸡毛的方向抚摸着屠苏的鸡头。

  

屠苏在这种安抚下逐渐冷静了下来。他想陵越的翅膀,应该是有魔力的——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次见到他,就学会往那双翅膀下面躲,几乎出自一种本能。而后来漫长的岁月里,这双翅膀一次又一次地——无论是梦中还是梦外——都像如今这般,一下,一下,抚平了屠苏身上的鸡毛,也抚平了屠苏心里的涟漪。

  

 

  

“大哥,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出来?”屠苏耷拉着鸡头,靠在陵越的鸡胸前,整只鸡看上去都非常的沮丧。

  

陵越依然继续着轻抚鸡头的动作,声音温柔,又循循善诱,“为什么这么说呢?”

  

“我们之前路过别的养鸡场,看到一群小鸡崽叽叽喳喳围着老公鸡和老母鸡转悠的情景,就觉得看见了我们的小时候。大哥和我,我们住在同一个鸡舍里,白天一起在后山学习斗鸡之术。爹要闭关,我们就自生自灭……”陵越纠正了他的用词。

  

“……我们就自己玩儿蛋。”陵越想再次纠正他,想一想又觉得好像没有哪里不对,于是就随他继续说下去:“爹闭关出来了,我们也像那群小鸡崽一样,在鸡窝里围着爹,七嘴八舌喋喋不休。虽然陵端那一群鸡挺讨厌的,总是来找我和阿翔的茬,但是有他在,我觉得呆在养鸡场始终还是有些乐趣的。还有芙蕖,芙蕖也对我很好,大哥也对我很好……”

  

 

  

说到芙蕖,屠苏直起身子,把挂在鸡脖子上的项链掏出来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瞧。还好,虽然跟着他风吹雨打日晒的,但上面穿着的米还好端端地连成一串。

  

“我总是想,出来看看没什么不好,我是一个异类,终究是不属于天墉养鸡场。呆在那里,只会连累大哥和爹。结果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,大哥又因为我受了伤……”

  

屠苏的眼泪啪嗒啪嗒地从鸡眼里掉出来,他不小心碰到了陵越的伤口,引得陵越“嘶”的一声。

  

他慌张地缩回翅膀,关切地问陵越:“还疼么?”

  

陵越咬咬牙,说:“现在不疼了”。

  

 

  

“你从刚被爹捡回来,还是小鸡崽的时候起,就特别懂事。我有的时候反而希望你不要这么懂事,你越懂事就越让我心疼。大哥只想你开心就咯咯哒,不开心就啄他们,安安静静的做一只快乐的红毛鸡。心里少装一些事情,嘴上多啄几粒米。然后大哥带你,踏遍万里山河。”

  

 

  

屠苏不再哭了,他四下张望着,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陵越包扎伤口。

  

阿翔用嘴咬了咬屠苏的鸡爪,示意他看那边墙头有一株植物,叶子很大很长,屠苏的鸡眼骨碌碌的转了一圈,决定把那株植物采来敷在陵越的鸡翅膀上。

  

他起身把陵越身上包袱取下来,谨慎地避开他翅膀上的伤口,然后把包袱挂在自己身上。

  

蹦到那株植物近前,他仔细观察了一番,正欲将叶子啄下来,却不想被一只莽莽撞撞冲出来的鸭子打断了。

  

 

  

“来者何鸡?干嘛动我的板蓝根?”屠苏从来没见过这种动物,当场就惊呆了,鸡翅膀无意识地搂紧了身上装着米的包袱。阿翔又将自己团成一团,随时随地准备弹到这只鸭子的鸭爪上。

  

“大哥,这是……”

  

陵越抬头,只见一只鸭子气势汹汹地站在屠苏和阿翔面前,心下一急,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挡在屠苏前面:“这是一只鸭子。”

  

 

  

“我叫方兰生,这株板蓝根是我养的,随我姓。要动它,也先问问我的意见。”

  

“大哥?”鸭子又凑上前去瞧了瞧陵越,又瞧了瞧屠苏,“原来是兄弟,怪不得长得还挺像的。”

  

“你是不是瞎?”屠苏终于忍无可忍的说。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08

  

鸭子方兰生抖抖蹼上的湿泥,用鸭翅膀指着陵越和屠苏,表情凶狠:“你们两只鸡,从哪儿来?打哪儿去?家里有几口鸡?几亩地?几斤米?”

  

百里屠苏说:“关你鸟事?”

  

方兰生非常生气。他伸开两只鸭子翅膀,结结实实地拦住了板蓝根,丝毫不让陵越和屠苏靠近一步。

  

“我叫方兰生,这株板蓝根是我养的,随我姓。要动它,也先问问我的意见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
  

百里屠苏说:“关我鸟事?”

  

 

  

陵越实在看不下去这鸡同鸭讲,上前一步抱翅膀屈身说:“这位鸭……方先生,在下名叫陵越,站在我旁边的是百里屠苏,和他的刺猬朋友阿翔,而我是屠苏的大哥。先前我们遭遇了一只狗,我负了点伤。屠苏心中挂念我的伤,想要采些草药帮我包扎伤口,所以才未经允许就想动用您的板蓝根,现下看来这行为十分不妥,还望您念在我们不是故意冒犯的份儿上,谅解我们。”

  

 

  

方兰生鼻孔朝天地说:“长得这么像,怎么性格差那么多呢?”

  

屠苏的鸡冠噌地立起来,意欲再次冲上前去理论,却被陵越拦住了。

  

他低头一看陵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,急忙叫了方兰生一声:“我大哥的伤口还没好,需要草药包扎一下!算我求你,能给我一片板蓝根的叶子敷在我大哥的伤口上吗?”

  

陵越低声说:“没事。”

  

屠苏却是方寸大乱,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
  

方兰生凑上前去一看,伤口不忍直视。他和阿翔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

  

屠苏吼:“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?”

  

方兰生蹒跚着脚步,哆嗦着用嘴衔下一片板蓝根的叶子,又蹒跚着衔到屠苏面前。屠苏啄碎了叶子,敷在了陵越的鸡翅膀上。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鸭子方兰生挪到板蓝根旁边,心疼地摸着它,这株板蓝根它养了一个月,虽然只是一株植物,但在方兰生心里是非常亲近的朋友。

  

他第一次遇到它的时候,它还是小小的一株。蔫蔫的,看上去无精打采,就和离家出走的他一样。

  

 

  

方兰生的二姐开了一家铺子,主要打点些生意。平时也会给无家可归的鸭子们提供些救济,多是些水草蚯蚓什么的。

  

方家二姐对他寄予了厚望,一直指望着他继承家业,找一只母鸭子,然后再下一箩筐的蛋,孵出一堆跟在屁股后面跑的小鸭崽。

  

 

  

“这种鸭生究竟有什么意思?”

  

方兰生的梦想是学会飞翔。

  

他见过和他们长得很像的天鹅。

  

天鹅的脖子是颀长的,身形优美。他们的羽毛雪白,一尘不染,就像冬天里最纯洁的雪。

  

 

  

方兰生最羡慕他们会飞——

  

和平平凡凡的鸭子比起来,当一只会飞的天鹅是多么酷的事情呀。

  

于是方兰生在一个雨夜悄悄地离家出走。栉风沐雨、风餐露宿、天为被地为床,就这样过了悠悠的一个月。

  

 

  

他在路上没有伙伴,也没有家人,完完全全靠他一只鸭。

  

刚离家时,他丝毫不觉得苦,只察觉得到自由的快乐,和挣脱束缚的轻松。但他未曾想过这也是一条艰辛的路,只凭着憋着的一口气,风吹来、雨打去也不想回去。

  

因为他知道,知道一回去,就是认命了。他接下来的鸭生就一眼望得到底。

  

这种安稳又无聊的鸭生究竟有什么意思?他才不稀罕。

  

 

  

百里屠苏的声音打断了想地出神的方兰生。

  

“谢谢你忍痛割爱给我们板蓝根……”

  

方兰生抬起一只翅膀打断他的话,“别肉麻了,你这张木头脸说出这种话来,让我感觉十分诡异。”

  

百里屠苏:“……”

  

陵越和阿翔走来,向方兰生也道过谢。

  

方兰生好奇地问他们:“你们两只鸡,从哪儿来?打哪儿去?家里有几口鸡?几亩地?几斤米?”

  

屠苏说:“我们打天墉养鸡场来,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。”

  

陵越接着说:“我们要去为屠苏寻找家人。”

  

“家人?你和阿翔不就是木头脸的家人吗?”方兰生有些搞不明白了。

  

 

  

陵越灿烂一笑:“我和屠苏并非亲生兄弟,但已胜似亲生。此趟下山,背井离乡,只为帮助屠苏找到他的族群。”

  

“他的族群,会飞吗?”方兰生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。

  

陵越素来养成的涵养,让他很有礼貌地没有表现出惊诧:“也许会,也许不会。”

  

“啊,如果屠苏的族群会飞的话,那屠苏就是一只飞鸡了。”方兰生向往地说:“听起来好像比天鹅还要酷一点。”

  

随后方兰生执意要跟随他们上路,任凭百里屠苏百般阻挠满地打滚也没有成功。

  

一只甩不掉的拖油瓶,百里屠苏愤愤地想。

  

 

  

但方兰生非常得意,他觉得自己离变成天鹅的梦想又近了一步。

  

陵越怜爱地看着他,因为风吹日晒,方兰生的羽毛乱糟糟的,毫无光泽。

  

屠苏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方兰生想:“这世界迟早是我们鸡星人的。”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09

  

方兰生对屠苏说:“屠苏,飞一个我看看。”

  

百里屠苏不想搭理他,转过身,把屁股对着他。

  

方兰生又对阿翔说:“翔哥,飞一个我瞧瞧。”

  

阿翔在地上拉了坨屎,转过身,把屁股对着他。

  

 

  

方兰生实在觉得百无聊赖,生无可恋,只好跑去骚扰陵越。

  

“大哥,你会飞吗?”

  

陵越正在低头查看鸡翅膀上伤口的愈合程度。好歹他也是一只正值壮年的公鸡,鸡肉愈合的速度还是非常可观。这些天来,鸡翅膀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。

  

他把翅膀仔仔细细地包扎好,然后回答方兰生:“并不会。我和屠苏一样,也是一只普通的鸡。”

  

方兰生在陵越身旁席地而坐。看到陵越的伤口,他又想起已经离开板蓝根好些天了,也不知道那株草儿没了他的悉心照料,还能不能在野外的条件生长下去。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起初决定跟陵越和屠苏一起上路的时候,方兰生的心情是异常犹豫的。他很想带着板蓝根一起上路,又心知肚明:留下它比带上它要更好。

  

出发的前一晚,小小的鸭崽在板蓝根前坐了一晚。那夜是弦月,伴随着点点星光,还有蛙鸣。小小的鸭崽在月光和星光的照耀下,小小声地、不舍地和他的朋友道别。

  

这株板蓝根已经不再是弱不经风的样子,它和方兰生一样,是经得起风霜雨雪的大人了。

  

方兰生想,也许现在是时候啦。

  

是时候该道别啦。

  

 

  

哪只鸭子长大的过程中没掉几根毛呢?

  

哪只想飞的鸭子在学飞的过程中不摔断几只翅膀呢?

  

哪个平行世界的方兰生在冒险的路上不扔几株板蓝根呢?

  

鸭崽擦擦眼泪,隔天背上包袱出发的路上,依然是好鸭崽一只。

  

 

  

好鸭崽依然憧憬着在这一路上能找到机会飞起来,连整洁的外貌也顾不上。陵越看他脏兮兮的样子,心里有些不忍。

  

他带他到河边,用另一只未受伤的翅膀一点点帮他把羽毛上的泥灰洗干净,又一点点帮他把羽毛梳顺溜。

  

方兰生看着河水倒影里干干净净的自己,甚是欣喜:

  

“一只英俊的鸭。”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他们路过一个鸡棚的时候,看到鸡棚里的鸡崽儿们正在举行斗鸡比赛。

  

往常这种时候,陵越和屠苏必然是目不斜视地路过走鸡的。但今天,他们停住了脚步。包袱里的米已经所剩无几了,再过几天大概真的要喝西北风,但他们是无论如何不想碰也不会去碰芙蕖送的那串项链。

  

 

  

赢了就可以得到一包袱米的斗鸡比赛,也许值得一试。

  

 

  

陵越意欲上前,屠苏拦住了他:“你翅膀上的伤还没好,让我来吧。”

  

陵越不肯:“哪有兄长让小弟出头卖命自己却坐享其成的道理?”

  

屠苏急了:“你要是伤得更重了呢!”

  

陵越也生气了:“那都别去了,要是谁受了伤,麻烦会更多。我还就不信我们就能活活饿死。”

  

两只鸡赌气似的,离得远远的,谁也不理谁。方兰生和阿翔互相望了一眼,眼底满是尴尬。方兰生拾起落在地上的包袱,掂了掂,不知道这米还能撑到几时。虽然鸡鸭,在理论上也能吃点小虫子小石子什么的,但毕竟屠苏和陵越是娇生惯养的养鸡场出来的高贵鸡,臭毛病一大堆,可不能跟他一只糙鸭子比吃苦。

  

小鸭子在外面浪久了,似乎也忘记了自己也曾是正经大户人家出来的良家公鸭一只。

  

 

  

“翔哥,你说我去试试斗鸡怎么样啊?以前在家的时候,虽然没学会飞行,但好歹还是学了点儿花拳绣腿的功夫。”

  

阿翔沉吟了一会儿,说:“嘤嘤。”(傻逼)

  

“翔哥也觉得我可以?”

  

阿翔再沉吟了一会儿,还是说:“嘤嘤嘤。”(大傻逼)

  

方兰生登时像受了极大的鼓舞一样,颇具自信地站起来。他郑重地把包袱交给阿翔,挤到赛场边上跃跃欲试。

  

 

  

他本就生得秀气,和一般的扁嘴鸭子长得不大一样。眼下做了点儿小伪装,看上去还真和鸡的模样有那么几分相似。

  

 

  

——哪知对方的斗鸡长颈长脚,突胸长尾,咄咄逼鸭。

  

方兰生几个回合下来就被啄到哭爹喊娘,地上掉了一地的鸭毛。他连连护住鸭脑袋,从这头蹦到那头。围观的鸡群瞧着他冲过来,连忙一哄而散,下一刻又重新聚集起来。

  

方兰生在不断躲闪的间隙中看到了奖品放的位置,瞅准了时机,趁乱中一把捞住放在高台上的米包袱拔腿就跑。

  

阿翔衔住他们随身携带的米包袱,迅速团成一个球,也跟随着他的脚步极速咕噜咕噜滚过去。

  

 

  

好不容易甩掉了身后凶猛的鸡群,方兰生在溪边筋疲力尽地躺下。侧脸一看水里的自己,脸上在刚才的比赛中被啄了好多道口子,摸起来仍旧火辣辣的疼。

  

这些鸡也太狠了,长这么帅的一张脸也下的去嘴!方兰生骂骂咧咧地用溪水清洗完伤口上的血迹,接着把刚刚偷来的包袱打开看了看,米包袱重到逃跑时都嫌要命,他真恨自己不会飞。不过有这么多米,起码又能吃大半个月了。

  

 

  

“一只挂了彩也仍然英俊的鸭。”方兰生望着溪水里的自己说。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10

  

傍晚,他们找了个平地,生起了篝火过夜。

  

虽然鸡鸭多势众,但难保不会出现意外被做成油鸡和鸭双拼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找了些虫子扔到火上烤着。木柴烧地哔啵作响,每个鸡鸭的脸上都被这火焰映照着,蓦地生出一些柔和的神色。仿佛平素白日里的那些忧愁和困扰,在这短短的时间里,都被抛之脑后了。

  

 

  

屠苏突然张口说:“方兰生,你是傻的吗?你的智商捉鸡吗?”

  

陵越没拦住他,但心里也有点生气,于是顺着屠苏的话说:“兰生,这种事情实在太危险了,以后不要再做。”

  

 

  

方兰生眼见这场景越来越像自己在遭受批斗,顿时火冒三丈——也不知道自己那么卖命是为了谁!

  

早知如此,不如就让他们被做成鸡腿饭还来得更痛快一些!不知感恩的鸡都只配做成肯德基!

  

他没回嘴,只凶狠地瞪着他们,一只鸭生闷气。气着气着眼泪就掉下来,大颗大颗砸在正在烤的虫子上,下面架起来的火都快要被浇熄了。

  

 

  

陵越站在他身前,面对这样的情景,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。刚刚的话现在想来确实讲得有点重,此时他已感到深深的后悔。

  

屠苏更是自觉愧疚。虽然他一向把方兰生当拖油瓶鸭,却从未真正想过甩掉他。方兰生看着呆头呆脑的,实际上却十分聪明。只是年纪还小,总带有一些小鸭崽独有的不谙世事和天真心性。

  

 

  

陵越忽而想起屠苏的小时候,那是并不久远的过往。鸡的生长期很短,一不留神就从叫个不停的小鸡崽长大了。幸好他没有错过屠苏的这个成长时间,可以说是看着屠苏长大,或者说是和屠苏一起长大了。

  

小时候的屠苏和方兰生并不太像,但细想又很像。屠苏向来沉默寡言,但说到自己喜欢的事情,鸡眼会发光,也会说个不停。

  

但方兰生比屠苏至少还幸运一点,家人的温暖从未缺席。而屠苏,若不是紫胤和陵越,大概他早已不是如今的样子。但另一种平行存在的世界,谁知道那是什么样呢?

  

 

  

陵越看着方兰生的背影。

  

他的湿羽毛早已经被风吹干了。洗干净收拾整洁的鸭子,和第一天脏兮兮狼狈不堪的鸭子相差甚远,甚至透露出一股独特的气质来。

  

有那么一个瞬间,陵越觉得方兰生也长大了。

  

然而下一刻方兰生就气急败坏地在泥地里滚起来。

  

 

  

另外几只动物纷纷对飞溅而来的泥点避之不及。

  

把自己重新搞得脏兮兮后,方兰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。他转过身,刚要张嘴,却被一只呼啸而过的小狐狸给打断了。

  

 

  

狐狸左顾右盼,最后定位在屠苏身上,双目炯炯地盯着他。

  

屠苏一头雾水:?

  

小狐狸崇拜地望着他,“我刚刚在养鸡场看到你斗鸡了,可帅了!”

  

屠苏继续一头雾水:?

  

一直张着嘴的方兰生看不下去了,挤到旁边说:“刚刚斗鸡的是我!”

  

小狐狸瞪他一眼,又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:“我刚刚看到的鸡英姿飒爽,可现在你瞧瞧你自己的样子……”然后她嫌弃地摇了摇头。

  

方兰生气的都斗鸭眼了。他扑棱着翅膀,把泥巴甩到屠苏身上,大叫着说:“我就是那只鸡!不信你问屠苏!”

  

屠苏躲避着泥巴攻击,毫无空暇帮他正名:“有话好好说,不要玩泥巴……”

  

 

  

陵越警惕地打量狐狸,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,一只崇拜鸡的狐狸,想必也没什么好事儿。

  

他本来就剑眉星目,长得一脸正气。瞪别鸡的时候,不会让鸡感觉到凶恶,但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气魄,让邪恶无所遁形。

  

小狐狸哪里见过这种架势,她吓得瑟缩地躲在兰生的背后。

  

而方兰生又几时有过这种被人依靠的时候?他陡然产生了一股使命感,颇具雄性气概地把小狐狸护在身后。

  

 

  

“大哥,这只是我的一个崇拜者。”小狐狸掐了他一下,方兰生疼得龇牙咧嘴的:“她还小,绝对干不出什么坏事的。”

  

陵越说:“你听说过狐狸和家禽不是一路吗?”

  

“听、听过……大哥你别瞪我!但是我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刻起,就觉得她不是坏人。”

  

小狐狸嗫嚅着说:“襄铃来这一路只是为了找到襄玲的妈妈。”

  


  

tbc

评论(5)
热度(88)

© 孔二胡 /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