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二胡

无人像你不可放弃

小别(短完)

预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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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 

何瀚生病之后,一直好不了。

一开始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,他没在意。谁知道拖来拖去拖成了肺炎,一咳咳一整夜,整晚休息不好。不能出门,大街上灰尘太多,他戴口罩都能咳吐,没办法,只能放了几天假,待在家里好好休息。

何家在城郊有处别院,一直没什么人住。平房小院清净没人打扰,离市区远,也没那么多污染,何慕某天下班就开车把大哥送过去了。

 

房子里吃的用的都有,院子里还养了一棵杏树。杏树正开着花,团团白粉簇在一起。何慕在树下放了个躺椅:“你白天就坐这,看看风景想想人生,整天那么累干嘛,休息几天多好。”

 

躺椅是竹制的,开春太冷,上面铺了厚厚的毛毯。何瀚坐在躺椅上,腿上也搭了条毛毯,抬头就是满眼的杏花。

 

何慕说起他有个大学同学好像家里好像是开中医的,一边帮何瀚收拾东西,一边给秘书打了个电话,让他帮着找找那个同学的电话号码。



2.

 

何瀚常年忙碌,像这样清闲的时候很少。医生开的药一堆,他在别院也没事做,白天吃了饭,就去院里的躺椅上坐着。留下来陪他的做饭阿姨每天都拿来不同颜色的毛毯,红色的,紫色的,粉红色的,何瀚也不挑剔,都默默的搭在腿上。

 

院子里空气很好,他果然咳嗽得少了。但是一乍换环境,晚上总是睡不好。他午后在躺椅上想人生的时候,一不小心就会睡着。

 

睡着以后就开始做梦。

 

梦里青山绿水,鸟鸣清脆,是一处非常开阔的幽静山谷。山谷里四下无人,植被茂盛,阳光灿烂却不灼热,像是初夏。他在树丛里倚着一块石头醒过来,睁眼看周围许久,感觉身上很难受。

他低头看,自己一身深青布衣,脏破又潦倒,绑腿上全都是血。用手一摸,应该是受伤了。

梦里的疼痛感非常强烈,强烈到何瀚忍不住蹙起眉。他左右看看,看到自己右手边扔着一把长刀。探手够过来,握在手里掂了掂,支撑着慢慢站了起来。他茫然地站在原地,疑虑的思索半晌,想试图分辨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。没等他思索出来,一阵声响从身后的树丛里传来。

 

何瀚一惊,模模糊糊的身体反应超过意识,已经拄着长刀朝前跨了几步,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山洞,不假思索地藏匿进去。

他的身体自动屏住呼吸,捏紧了手里的长刀。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,方才的活动导致伤势加重,他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冷汗。洞外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,那轻快又轻飘飘的脚步声眼看要路过山洞,忽然停了一下。

 

何瀚身体一绷,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留下了血迹。

他不出声地拿起长刀,凝神听着洞外的动静,脑中飞快回想家里佣人怎么用刀切菜,那脚步声又离去了。

动作比方才更轻,像是怕惊动他一般。

何瀚舒了一口气。手心里出了汗,刀一个没注意脱了手,径直砸上了腿上的伤口。

 

他很不爽的在这个从头疼到尾的莫名梦境里醒过来,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腿。

院子里充满酱香和隐约烟气,何瀚又咳嗽起来。做饭阿姨从厨房开了扇窗户,探着头喊:“何先生,吃饭了。”

何瀚“嗯”了一声,掀开腿上的毛毯站了起来。

 

晚上,何慕打电话来问他好点了没,缺不缺什么东西。何瀚说没什么,挂了后就让阿姨先回家。他住的卧室在主屋尽头,白天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折了支杏枝放在了花瓶里,何瀚查看了下没有烂根,便任由它放着。

 

第二天早晨起来后,何瀚洗漱完毕吃完早餐,又坐到了杏树下的躺椅上。阿姨给他盖上毛毯,说:“何先生,这里会不会太冷了?”

“还好。”何瀚道。

他拿了本书,坐在树下慢慢看。 



3.

 

醒来时依旧是那个山洞。

 

四周石壁干燥荒芜,除了石头和杂草什么都没有。洞外的阳光倾斜进来,已经是清晨了。

他似乎在这里面睡了一夜。

身上的伤痛更剧烈了,不过这倒不是坏事。那把刀还横在他的腿上,何瀚把刀拿开,解开绑腿,查看腿上的伤口。伤口不大,但是很深,血已经止住了,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样子。

何瀚观察着四周,思索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,会不会在梦里死掉。最终他还是决定出去找找水源,他刚扶着墙壁站起来,忽然听到洞外有动静。

 

似乎是与昨日一样的脚步声,不知道是什么人,蹑手蹑脚地走近,在洞口停住了一会,没几分钟,又轻轻离开了。

 

这具身体听力极好,他听着那声音确定真的远去了,拄着长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。洞口被一堆乱石土块挡着,地上一行干涸的血迹。血迹最斑驳的地方,放着一个小布包。

他拾起小布包,里面一把杂乱草药。泥土都被摘干净了,在布包里散发着清香。

何瀚拿起一株,看了半晌。

 

他拿着刀,走了很久,找到了一条小溪。他在溪边坐下来,用溪水冲洗腿上的伤口。血肉模糊的肌肉里面挤满淤血,何瀚皱着眉用石头把布包里的草药全都砸碎,摸索着敷在伤口上,从衣服上割了几条布条固定住。

 

溪边阳光明媚,这里远离人烟,跟现代的景区又不相同,风景极其优美清幽。何瀚朝溪水靠近了些,低头朝水面看去。

倒影里的人长着一张熟悉的脸。发髻束成马尾绑在脑后,二十出头的样子,满面疲倦,眉目冷俊,看起来拒人千里。何瀚摸了摸自己的脸,心想原来十年前的自己长这个样子。

 

他向后躺倒在草地上,阳光很暖,晒得他眯起了眼睛。

 

再醒来时,何瀚觉得腿上的毛毯里特别热,烫得他都要没知觉了。阿姨正在院子里扫飘落的杏花,解释道:“我怕你冷,给你灌了两个热水袋放里面了。是不是感觉好多了?”

何瀚摸摸右腿,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这回好像真的开始痛了。

 

 

4.

 

往年的三月份,何瀚是很少注意到开了什么花的。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家里种了杏树。小时候没人陪他,长大后又过于忙碌,像这样能不带杂念和忧虑地观赏一样事物的时刻,少之又少。

杏花开盛了,早晨夜晚都顶着露水,何瀚坐在树下看书,偶尔会有几片花瓣飘到书页里。

 

受伤的刀客没有太大的活动范围,只能每日拖着伤腿慢慢走到溪边换洗伤口,晒晒太阳,再回去山洞里。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,尽管知道是梦,但何瀚对自己非常认真负责,用树枝削了根鱼叉出来,还用野草织了张网。

 

那位路过的好心人每天都会出现在山洞前,留下用布包包起来的草药。何瀚对药性的了解有限,但见每日留下来的草药像是经过仔细挑选的,便都按照自己的方法摸索着包扎使用。

那人从来没进来过,留下药就走。

何瀚有些好奇他是谁。

 

又一次那人来的时候,何瀚估算着时间提前出了山洞。他藏在山洞不远处的树丛后面,等了没多久,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手脚并用的从土坡下面爬了上来。他背着药篓,长得清秀斯文,身形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。他走到山洞前停下来,面带担忧的朝山洞里面看了几眼,然后卸下药篓,从里面挑拣出几株草药,用布包好,压在洞口一块石头下。

 

他背起药篓走出几步又停下,犹豫半晌折回来,从药篓里翻出一个油纸包,拿出一块什么,跟草药放在了一起。

他来了几日,似乎已经对周围熟悉了,沿着另一边的小路,脚步轻快地下山去了。

 

何瀚过去拾起布包,看到跟草药放在一起的,是一块点心。点心不小心沾到了草药上的泥土,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。

何瀚坐在石头上,把点心吃掉了。

 

小书生每天都会上山采药。

他常常在西边的土坡爬上来,再沿着东边的小路回家去。偶尔累了,就在山洞门口坐下来歇一歇。他有时会看着洞口出神,大概在猜测里面是什么人,但是从来没有冒昧进来过。有一次一块葛根不小心从他药篓里滚了出来,一路滚进山洞里。小书生慌张地追了几步,何瀚正在擦刀,刀锋不小心撞到石壁上,吓得他转头就跑出去了。

那把刀像是刀客的随身佩刀,何瀚握住它时,隐隐感到有种共鸣。刀锋有些钝,但削起木头来却很顺手。

 

刀客的腿伤逐渐好起来,慢慢可以不用支撑自行走动,有时候会走到比小溪还要远的地方去。除了小书生,他没有见过别的人。但他猜测这里离村庄应该不远,有时候小书生快天黑时才来,回家一点也不着急,慢悠悠的,仿佛走几步就到了。

他吃掉那块点心后,就经常吃到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。有时候是蒸熟的面团,有时候是饼子。有时候是半只烤熟的不明飞禽,有时候还有野果。

 

古代的野果发育似乎不怎么好,个头很小,不好吃。

 

有天何瀚从溪边回来,远远发现小书生已经来了,来不及回洞里,只好又藏在洞外的树丛后面。小书生照例给他留下药草,然后似乎觉得时间还早,就在洞口附近坐下,从身后的药篓里拿出一本书,一边歇息一边读了起来。

他低着头,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毛绒绒的。鼻尖挺翘带着几分稚气,垂下的睫毛偶尔扇动,在眼睑下方留下一排晃动的温柔阴影。

 

何瀚倚着树干,在头顶轻轻晃动的树影和轻抚的微风里,不知道到底坐了多久。



5.

 

何慕再来的时候,带来了一些中药。他在电话里说他特意去拜访了从前的大学同学的父亲,让何瀚不要再吃西药了,吃了也没效果,每次打电话都听到何瀚在咳。

何慕一进门,看到何瀚坐在树下,大惊失色。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,他责备大哥:“这么冷还在外面?让你没事出来透透气,也没让你老是出来啊。”

阿姨说:“何先生就差吃饭也在这里吃了。”

何瀚说:“不冷,这里空气好。”

何慕放下药,搀着大哥进屋吃饭。他感觉何瀚走路好像一瘸一拐的,连忙问怎么了。

何瀚说:“热水袋太烫了,腿上烫起了泡。”

 

兄弟二人一起吃了饭,何瀚邀请何慕去树下坐一会。何慕给大哥泡了茶,坐下长舒了一口气。他白天工作忙,难有清闲时候,其实心里也很希望能这样休息休息。

何慕说:“大哥,你好好养养身体,一定是劳累过度攒下的旧疾。家里里外都有我,你放心就好了。”

何瀚说:“嗯。辛苦你了。”

何慕说:“这么客气做什么,这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
 

兄弟两个说了会儿话,何瀚就问他:“你是不是该走了。”

何慕其实还想坐一会,就假装没听到,赖着又喝了两杯茶。没一会儿他大哥又催他,他只好站起来,说:“大哥,我先走了,改天再来看你,你记得吃药。”

何瀚说:“嗯。”眼睛一闭,似乎就要在躺椅上睡一觉。

何慕连忙说:“大哥,进屋去睡,外面太冷了。”

何瀚闭着眼睛:“你快走吧,我不睡,我就坐一会。”

 

何慕苦口婆心,劝了好几遍,他大哥干脆不理他了。何慕只得进屋里抱了一床被出来给大哥盖上,何瀚毫无反应,分明是已经睡着了。

阿姨悄声告诉何慕:“何先生最近一坐过来就睡觉,往往睡大半天才醒。我让他回屋去睡,他说他在树底下才能睡着。”

何慕疑惑道:“每天都这样?”

阿姨说:“是。何二少爷,你说何先生是不是中邪了?”

何慕忙道:“不用叫我少爷,我们家不兴这个。”

阿姨犹豫了下:“是,何二。”

何慕面色铁青的走掉了。

 

何慕开着车,边开边想自己有个大学同学好像家里是驱邪的,于是给秘书打了个电话,让他帮着找找那个同学的电话号码。

 

何瀚在树下闭着眼睛,头顶微弱的杏花香味像是心上踏过春水的蝴蝶,轻微触碰,便漾起波澜。





 

6.

 

刀客每天睡在山洞里。没有东西铺垫,就采了些干草做被褥。没有正常的一日三餐,有什么就吃什么。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恢复,虽然条件恶劣,但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。

 

他猜测这具身体主人的身份,或者他在梦里的身份。这个人看起来青年才俊,一定在江湖上行走多年。没有人来寻他,他也从没想起过其他别人,一定是孤身一人在外浪迹。他带着重伤在荒郊醒来,行动不便却依然反应敏捷,一定是之前曾与仇家争斗,落到此地才再也无法支撑,晕了过去。

 

他的处境应该没有那么危险,但是世事多变,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
 

小书生下山的路是条非常狭窄的小径,被杂草掩盖,不常走山路的人很难遵循。而山路周围多是陡峭山壁,何瀚如果想跟着他,需要上到峭壁上面去。

他的刀挂在腰间,嶙峋乱石对前进没有丝毫影响。小书生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,他走走停停,一直沿着那条小路走到夕阳西下,才渐渐走到村庄边缘。

刀客停在路的尽头,看着他的身影隐入黄昏的炊烟里。直到再也看不见,才一个人慢慢沿着夜色回去山洞。

十几里的山路,小书生每日走,月月走,不知道踏过多少遍,才能在那日发现他的血迹,留下药草救他一命。

 

他每天随着小书生从山上到村脚,一路远远跟着他,从未被他发现过。小书生走过的所有路都能采到药,有一次他够在悬崖边上,想去摘峭壁上的一棵紫色的草。刀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,心脏提到喉咙口,直到他有惊无险地拿着草爬回来,才松了一口气。

 

除了采药,花花草草他也喜欢,但从不动手去摘。看见喜欢的,就蹲在旁边多看一会,看完就继续上路。初夏的山里还存留着春风,漫山遍野都是花。经风吹拂,经光照射,香气氤氲,迷乱人眼。小书生走在这开满花的树荫清源里,常常走着走着就像要消失一般,好久才能重新看见。

 

有天小书生在下山晚,路上遇到两个过路的强盗。这两个强盗拦下了小书生,让他把银子都交出来。小书生表情很惊慌,又不敢大声喊,眼看被他们抓住了药篓,正着急地挣扎着,一把刀带着风声飞过来,“咚”地一声钉在了三人旁边的一棵树上。

 

三个人都吓一跳,两个强盗直接吓跑了。小书生也吓跑了,他抓着药篓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几步,忽然又停下,回头看钉在树上的刀。他跑回来,抓住刀柄往外拔,想把刀拔出来,可是刀插得太深,怎么拔都拔不动。

他背起药篓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
 

隔天,小书生留下药后,在洞口徘徊了很久。他走之后,刀客在放草药的布包里发现一枚香囊,里面装的却是药材。不知道还不是小书生的贴身物件,看起来有些旧了,但保管的很仔细,一点破损都没有。

 

他把药囊系在刀上。

想了想,摘下来又挂在了腰上。

 

每天小书生回家时,刀客便藏匿在山涧里一路暗地跟随他,看他平安到家再一人离去。这样的日子持续久了,分不清是每天谁来看谁。有时候天还没亮他便醒了,盯着壁顶发呆许久,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等待。

他把药囊拿出来,就着天光凝看。细密的针脚整齐排列,一圈一圈锁住缝隙,却锁不住药香扑鼻。

 

这天小书生放下药草后,却没急着走。他站在洞口,忽然开口说话了。

他说:“大侠,你在吗?”

刀客正在擦刀,手里的动作一滞。

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他说话。

他还没有回过神来,带着少年音、清脆却又柔和的声音继续说:“不知道你的伤好没好,我这些日子给你留的药,都写下来放在了外面。你以后在野外行走,多多留心,不要再流这么多血了。”

 

“我娘的病好了,我以后不用再替先生采药了。”

他的声音有些低下去:“所以我以后,可能不会再来了。”

“大侠,你要多多保重。”

 

刀客握着刀,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沿着回去的路,慢慢的走远了。他低头看着刀锋,这些日子被他打磨的锃亮锋利,用手指一弹,隐隐有悲鸣传出。

 

洞外阳光明媚,已经是夏季了。他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山洞里,静静地听着洞外再无声息。

 

 

何瀚在这个梦里醒来时,黄昏刮起了大风,吹得杏树左右摇晃。天边暗沉一路压过来,阿姨抱着一件大衣往外跑:“何先生,快进屋吧,要变天了。”

没过多久,天上下起雪来。

鹅毛大雪夹着冷风纷洒人间,一树绒白都被掩盖。何瀚站在窗前看着,阿姨在身后忙碌着拿筷子拿碗:“下完这场雪,春天就真的来啦。对了,何先生,下午何二少爷打电话来,说晚上要来看你。”

何瀚道:“路上不好走,别让他来了。”

 

何慕哪里听,顶着大雪还是来了。他还带来一个人,说是他的同学,那个人神神叨叨的在家里走来走去,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,对着杏树跳了半天,神色凝重的叫何慕出去说话。

何慕看着大哥盯着自己的眼神,有些心虚。匆匆把同学打发走了之后,装模作样的劝大哥:“大哥,我看你最近好的差不多了,要不然咱搬回去。”

何瀚立刻连连咳嗽起来。

 

晚上雪一直没停,何慕就住下了。他睡在另一端的客房里,夜里一直听到大哥的咳嗽声。快午夜的时候他起床上厕所,忽然发现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。雪已经渐渐停了,何瀚站在院子里,在月光下看着那棵杏树。树下的躺椅上,落了一层积雪。

 

何慕盘腿坐在床上,熬夜开始翻手机里大学同学的电话号码。

 

 

7.

 

第二天早起,何慕是被何瀚叫醒的。他顶着黑眼圈洗漱吃早餐,匆匆地跟大哥打招呼去上班。何瀚正在院子里铲雪,说:“路上小心。”

何慕走后,何瀚把门外的雪也铲干净,又摇净树上的积雪,吃了早餐,才在清理干净的躺椅上坐下来。

 

阿姨被何瀚不畏严寒的精神折服了,这回没再劝说他,帮他盖好毛毯就去忙自己的了。

何瀚躺在躺椅上,闭上眼睛,一夜未眠的倦意顿时袭来,没多久就带他进入梦乡。

 

他梦到刀客一个人又在山上住了许久。

那天他有没有去追上小书生,无从得知。但他每日悉心照料自己还未愈合的伤口,勤起练刀,四处游荡,某日终于痊愈了。

刀客不能永远住在山洞里,他手里有刀,要去自己该去的地方,做自己该做的事。

可他能到哪里去呢?

 

那日清晨,他在溪旁打理好自己,穿着整齐利落,提着刀独身下山了。

 

沿着那条山路走,一路能走到村落隐约处。穿过村落和劳作的村民,再走不久就是集市。

集市深处,一个不起眼的测字摊,小书生坐在后面,在给人测字。

他的字迹清秀灵动,臻微入妙。给人测字时脸上带着笑,周围摊贩叫卖,对他没有丝毫影响,坐在往来喧闹的人群里,像一株仙草,安安静静不被打扰。

 

刀客站了许久,等到测字摊前的客人都离去了,才慢慢走上前。

小书生察觉到人的身影,抬起头来:“客官要测什么字?”

面前的人一身江湖打扮,身上却并没有血雨腥风之气,是个让人心生好感的大侠。他一时没有说话,小书生没有催促,耐心地等待着这位沉默的客人。他提起笔,沾满墨的毫尖垂在雪白的宣纸上方,又抬头看向刀客,笑道:“客官想好了,就告诉三六。”

 

三六。他在唇间默念着,三六。

他说了一个字,于是三六低下头去。刀客站在他身前,随着他的动作一齐低下头,望向他写字的手。

四周人来人往,模糊了两个静止的身影。

 

8.

 

最后一场雪开始化的时候,天气也终于暖和了起来。

何瀚的咳嗽终于减轻了,但医生说留下了病根,以后要勤吃药调理。

他病好了,还是住在别院。何慕劝不走人,只能到处找办法帮大哥治病,怕他将来真的坏了肺。院子被阿姨打扫的很干净,那棵杏树花期将过,枝头上只余零零散散几处稀疏。

何瀚卧室花瓶的杏枝也越来越少,只剩下最后一支,上头顶着几朵花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

 

何慕大中午的来了,没进门就大声呼喊何瀚,兴冲冲道:“哥,你在吗?”

何瀚背对着窗户,没有搭理他。何慕就咚咚咚地跑来卧室敲门:“大哥,我带我大学同学来给你看看病。”

何瀚道:“又要驱鬼?”

“什么驱鬼!”何慕恼羞成怒:“反正你让他看看。来,你进去就行。”

门被礼貌地扣了两声,然后被何慕一把推开了。身后有人说:“何大哥,你好。”

何瀚摆弄杏枝的手顿住了。

 

一个跟何慕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站在门口,面容清秀斯文,一双眼睛温润带光。他背着一个药箱,对何瀚笑了笑,侧脸一个酒窝:“我是何慕的同学,我叫陈三六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“客官问了一个‘别’字。”小书生说着,在纸上流畅写下。

“贵客相逢更可期,庭前枯木凤来仪。”他轻快地念道,笑出侧脸一个酒窝:“客官是否有心上人?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何瀚望着他,许久点点头:“你好,我叫何瀚。” 

 

 

 

小桃新谢后,双燕却来时。

 

电光火石刹那,春意飞扬,积雪尽融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END

 

 

 

*

小书生察觉到人的身影,抬起头来:“客官要测什么字?”

面前的人一身江湖打扮,身上却并没有血雨腥风之气,是个让人心生好感的大侠。他一时没有说话,小书生没有催促,耐心地等待着这位沉默的客人。等了好半天,他放下笔,又抬头看向刀客,笑道:“对不起客官,天太晚了,我要收摊了,您明天再来吧。”

 

刀客:我要写一个‘惨’字。

 

 

*

何慕:“大哥,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。三六抓的药有效果吗?”

何瀚:“嗯,挺好的。”

何慕:“他每天什么时候过来?不方便的话不然你还是搬回去……”

何瀚:“不用了,让他搬过来。”

何慕:“这样合适吗。”

何瀚:“合适合适。”

何慕:“那听你的。我去问问他……”

何瀚:“我来问。”

 

 

 

何慕:“喂。我记得我有个大学同学是做私家侦探的,你帮我找一下他的电话号码。”

 

 

*

刀客在洞里醒来,听到了洞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。

“什么人!”身体反应极其灵敏,他抬手把刀扔了出去。

 

全文完。

 

 










最后一段是在搞笑,但是似乎不太好笑,有一丝淡淡的尴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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